那一声枯枝断裂的轻响,如同惊雷,在这死寂的村落里炸开。林皓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紧握手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门缝外那片被浓雾笼罩的、鬼影幢幢的废墟。
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此刻显得无比刺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冲突配乐。
没有脚步声,没有交谈声,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透过门缝弥漫进来。对方显然也极为谨慎,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正在暗中观察。
林皓的大脑飞速运转。是76号的特务?还是“三瓣菊”的杀手?或者是当地听到广播通缉令、想来领赏的村民?每一种可能都指向极大的危险。阿坤昏迷不醒,他自己也精疲力尽,一旦交火,凶多吉少。
他轻轻将保险打开,枪口对准门口,准备迎接最坏的结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突然,一个极其沙哑、苍老、仿佛破风箱般的声音,在门外不远处响了起来,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语调却有些古怪的飘忽:
“里面的……是人是鬼啊?”
不是预想中的厉声呵斥或直接开枪,而是一个问题?一个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问题?
林皓一愣,没有立即回答。他无法判断这是否是敌人的诡计。
外面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又自顾自地嘟囔起来,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收音机又响啦……吵死个人……肯定是鬼……只有鬼才听不见人话……”
伴随着嘟囔声,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在靠近。
林皓屏住呼吸,枪口随着声音移动。透过门缝,他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的、穿着破烂黑棉袄的身影,在雾气中慢慢显现。那人头发花白杂乱,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污垢,眼神浑浊,直勾勾地盯着土房的门,手里似乎……拄着一根木棍,而不是武器。
不像训练有素的特务,更像是一个……流浪汉?或者,这村子原本的居民?一个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离开,变得有些疯癫的老人?
“收音机……是我的……你们这些外来的鬼……别碰我的东西……”老人继续嘟囔着,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推门。
林皓心中惊疑不定。他快速权衡:如果开枪,枪声会立刻暴露位置。如果对方只是一个疯癫的老人,或许……可以沟通?甚至,可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关于这片区域的信息?
在老人枯瘦的手即将触碰到木门的瞬间,林皓压低声音,快速开口:“我们是过路的,遇了难,借地方歇歇脚,没有恶意。”
门外的动作猛地停住。老人浑浊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聚焦在门缝上,试图看清里面的人。“过路的?活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随即又变得激动起来,“骗人!活人早跑光了!这里是死村!只有鬼和我!你们肯定是看上了井里的宝贝!想来偷我的宝贝!”
宝贝?井里?林皓心中一动,难道这古井还有什么秘密?
“老人家,我们不要宝贝,只求一口水喝,歇一歇就走。”林皓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无害,“我有个兄弟受了重伤,需要休息。”
“受伤?”老人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他歪着头,像在思考,“血……有血的味道……是活人的血……”他凑近门缝,使劲嗅了嗅,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贪婪和恐惧的复杂表情。“活人的血……能镇住井里的东西……”
他的话越来越诡异,但林皓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似乎对血味敏感,而且言语中透露出对那口井的异常关注。
“井里有什么东西?”林皓试探着问。
“不能问!不能看!”老人突然激动起来,用木棍敲打着地面,“那是龙王爷睡觉的地方!惊醒了它,整个村子都要沉到地下去!以前……以前就差点……”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恐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以前就差点?林皓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地下反应堆。这个村子的废弃,难道不仅仅是因为战乱或贫穷,而是和那个地下设施有关?发生过事故?或者……泄露?
这个看似疯癫的老人,可能是唯一知晓内情的人!
“老人家,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林皓放缓语气,决定冒险一试。他慢慢将门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让自己半张脸露出来,同时枪口隐蔽地对着下方。“我们是从那边……那个有铁门的地方逃出来的。”他指了指地下设施出口的大致方向。
听到“铁门”两个字,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词汇。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林皓,声音尖利变形:“你……你们从那个鬼门关出来的?!怪不得……怪不得有死气!你们惊扰了地下的恶鬼!它们会爬出来的!都会爬出来的!”
他变得歇斯底里,挥舞着木棍,转身就想往雾里跑。
“等等!”林皓急忙低喝,“我们不想惊扰谁,我们只想活命!你知道怎么离开这片沼泽吗?告诉我们,我们马上走!”
老人停下脚步,背对着林皓,肩膀剧烈耸动,似乎在压抑极大的恐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身,眼神变得更加浑浊和诡异,直勾勾地看着林皓,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容:“离开?嘿嘿……进了死村,还想离开?雾一起,神仙也找不到路……除非……除非龙王爷点头……”
他神神叨叨地说着,突然又凑近门缝,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想活命……得等……等雾散的时候,看太阳照在哪个坟头的石头上……影子指的方向……就是生路……但是……但是得用血祭……活人的血……喂饱了井里的东西……龙王爷才肯放行……”
血祭?林皓的心沉了下去。这老人果然疯得厉害。他的话真假难辨,但关于雾散看影子辨方向的说法,似乎暗合某种原始的野外求生技巧,或许有几分道理?至于血祭,显然是疯话。
“什么时候雾会散?”林皓追问。
“快了……快了……”老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喃喃道,“龙王爷打喷嚏了……雨要来了……雨一下,雾就散了……但雨停了,雾还会起来……你们时间不多……”
雨?林皓也感觉到空气愈发潮湿沉闷,确实像要下雨。如果下雨能驱散这该死的浓雾,确实是他们突围的机会。
就在这时,村落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虽然遥远,但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追兵!他们搜到附近了!
老人的脸色也变了,他惊恐地望向犬吠的方向,哆嗦着说:“狗……吃人的狗来了!他们也在找……找地下的东西!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不能!”
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不再理会林皓,拄着木棍,跌跌撞撞地冲向村落深处,很快消失在浓雾和废墟之中。
林皓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这个突然出现的“守村人”,带来了混乱、诡异的信息,但也透露了关键的点:雾散可能有路,追兵已近在咫尺。
他退回屋内,迅速堵好门。犬吠声似乎没有继续靠近,但威胁并未解除。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阿坤,又摸了摸怀里那几张关乎“蓬莱”的纸张。
雨,快来吧。
在追兵的猎犬找到这间土房之前。
在“蓬莱”的倒计时归零之前。
他们需要这场雨,需要雾散,需要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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