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凝在半空，像被冻住的河。林小满的手还夹着古镜，掌心发麻，骨头缝里渗着冷。她没松手，也不敢松。刚才那一震不是反噬，是有人从外面推了通道一把。
周予安靠在她肩上，魂体薄得几乎透光。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指贴在古镜侧面那道新裂上。灰光顺着裂缝爬了一寸，又断了。
“不是我们的问题。”林小满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有人在等。”
阿绣站在原地，手指慢慢从嘴边放下。她盯着通道深处的人影，忽然道：“他刚才眨眼了。”
林小满猛地抬头。法则不允许彼岸之人主动触碰通道，更不允许有意识动作。可那人影的手依旧举着，姿势没变，可气息变了——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被人拨了一下。
她立刻把血抹在古镜背面，顺着斜钩纹路画了一圈逆向符线。血刚落，镜面就震了一下，三道极细的波纹从裂缝里荡出来，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三个人。”她眯眼，“不，是三股力，隔着裂隙贴在通道外壁，像藤蔓缠树。”
周予安皱眉：“他们在吸？”
“不是吸，是等。”林小满指节发白，“等通道彻底打开，他们就钻进来。不是来毁的，是来‘坐船’的。”
阿绣身子一晃。她终于听懂了——这些人不是要阻止她重逢，是要借她的执念打开通道，然后抢走一切。
林小满低头，用指甲在石阶上划出一道短痕。血从指腹渗出，被地面吸走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冷流顺着纹路回爬，像是有人在另一头舔刀。
“他们在试探。”她抬眼，“刚才那一下，是探路。”
周予安咬牙：“那现在怎么办？躲？”
“不。”林小满把古镜翻过来，血在背面画了个倒三角，“让他们进来。”
“你疯了？”阿绣脱口而出。
“他们不敢全进来。”林小满冷笑，“怕通道崩。但他们一定会派人探身，只要手伸进来，就是死局。”
她抬手，将最后一点灵力压进古镜底端。镜面嗡了一声，金光突然开始不稳，一圈圈缩进裂缝，像是油尽灯枯。
“我装崩溃。”她说，“你——”她看向周予安，“把执念放出来。”
少年一怔：“你要我……散？”
“只放一半。”林小满盯着他脚踝上的银丝痕迹，“你割开它，让执念流出来，像魂魄溃散那样。他们看到，就会以为通道撑不住了，马上有人会动手。”
周予安低头看自己的脚。那圈银丝是之前被组织束缚留下的烙印，早已失去效力，可它还在。他伸手，指尖在烙印上划了一下。
没有血，只有一缕灰光渗出，像烟，又像雾。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撕。
魂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刀从内里割开。灰光从脚踝喷出来，顺着地面爬向古镜，又沿着镜面裂缝往上窜。他的身体开始透明，边缘像纸被火燎过，一点点卷曲、焦黑。
“姐姐……”他声音发抖，“我撑不住了！”
金光彻底暗了下去。
通道边缘的光开始塌陷，一圈圈往内收。风从裂口倒灌，带着沙和低语。阿绣捂住嘴，眼泪往下掉，可她没动。
林小满屏住呼吸，手指贴在古镜背面的倒三角符阵上。
三息。
两息。
一道黑影从空间裂隙中探出半身。黑袍，兜帽压得很低，手里抓着个断裂的青铜罗盘。他一只手搭上古镜边缘，另一只手猛地往里抓。
就是现在。
林小满指尖一弹，血线瞬间连上古镜裂缝。周予安最后一缕灰光被她缠在指上，像一根丝线，直通镜心。
“双魂回响。”她低喝。
古镜猛地一震，金光不是往外，而是往内炸。那股力像是从通道深处反弹回来，直冲黑袍人手腕。
他闷哼一声，手还没来得及缩，金光已经缠上他的手臂。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裂开一道缝。
可他没退。
反而笑了。
那只手不仅没松，反而往里一按，硬生生把古镜裂缝撑大半寸。通道法则瞬间紊乱，金光转红，反噬之力顺着林小满的手臂往上爬。
她喉咙一甜，血涌到嘴边。
阿绣突然动了。
她没冲向通道，而是走到古镜前，从袖中取出一片碎镜。那是她执念所化，贴在心口多年，温热如血。
她把碎片按在古镜中央，低声道：“此念归你，此身归道。”
光。
不是金，不是红，是一种极净的白，从她胸口涌出，顺着碎镜流入通道。那光不刺眼，却让整个空间一静。
红光退了。
金光回来了。
反噬之力倒卷，直冲黑袍人胸口。他终于松手，踉跄后退，半边身子被金光削过，黑袍焦裂，露出底下金属般的皮肤。
林小满没等他稳住。
她把周予安残留的灰光和阿绣执念的残丝缠在食指上，像一根针，狠狠刺进古镜裂缝。
“双心同频，脉断续光。”她咬牙，“起。”
古镜震得几乎脱手。那股力不再是稳定通道的节奏，而是断断续续的爆冲，像心跳到了极限，最后一搏。
金光从裂缝里喷出来，成刀，成网，直劈黑袍人。
他举起罗盘挡在面前。
光刃斩在罗盘上，裂痕瞬间蔓延。他手臂一震，整个人被掀飞，撞进空间裂隙。黑影在消失前，死死盯着林小满，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不该……”
话没说完，裂隙闭合，像从未打开过。
风停了。
沙落了。
通道边缘的金光缓缓恢复，一圈圈往外推，虽然细，但稳。
林小满跪在地上，手撑着石阶，喘得厉害。她胸口像被铁钳夹住，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痛。周予安倒在她旁边，魂体只剩薄薄一层，像随时会散的烟。
阿绣站在通道前，手还举着，可眼神变了。她不再看那人影，而是盯着通道深处，像是在找什么。
“他还活着。”她忽然说，“不是等我，是被关着。”
林小满没抬头。她知道。
从那人影眨眼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不只是执念未了，是有人在那边动了手脚。
她慢慢爬起来，手指摸到古镜背面的斜钩纹路。那道新裂还在，边缘发黑，像是被烧过。
她伸手，把周予安拉起来。少年轻得像片纸，魂体几乎抓不住。
“还能站吗？”她问。
周予安点点头，声音哑得听不清：“走……下一步？”
林小满没回答。她看向阿绣：“你准备好了吗？”
女子回头，眼里没有泪，只有决意：“只要他还在，我就没输。”
林小满把手按在古镜上。金光顺着掌心爬上来，照出她指节上的裂口，血一滴一滴落在镜面。
她刚要说话。
古镜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反噬。
不是外力。
是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像有人用指节，碰了碰镜子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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