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糊了林凡一脸。他瘫在陡坡底下的水洼里,背靠着湿滑的泥壁,大口喘着粗气,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伤腿泡在泥水里,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沉甸甸、往下坠的麻木。高烧烧得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但刚才那声突兀的枪响和坡顶上瞬间远去的脚步声,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
谁开的枪?救了他?为什么?
他死死盯着水洼对面那片漆黑如墨的密林,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手里紧紧攥着那截在泥里摸到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残骸,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对面林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一枪是幽灵打的。
坡顶那个被击中的追兵滚下来后,就再没声息,像块石头一样瘫在泥水里,浓重的血腥味在雨水中慢慢弥漫开。林凡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僵硬地靠着,任凭雨水冲刷,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熬过了整个世纪。对面林子里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踩着落叶小心移动。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一棵大树后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林凡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不是克钦山民,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方势力的装束。那人穿着一身紧贴身体的、材质奇怪的暗色衣物,似乎能吸收光线,在黑暗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锐利得惊人的眼睛。身形不算高大,但动作敏捷得像只猎豹,手里端着一把造型紧凑、带有复杂消音装置的武器,枪口还微微冒着青烟。
那人没有立刻靠近林凡,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圈水洼周围,特别是坡顶的方向,确认安全后,才将目光投向泥水中的林凡。那双眼睛,冰冷,审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扫描仪一样从林凡惨不忍睹的伤腿移到他那张因高烧和疲惫而扭曲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始终紧紧捂着的胸口。
林凡心脏一紧,下意识地把怀里的油布包捂得更严实了。这人是谁?是敌是友?
那人似乎看出了林凡的警惕,没有进一步逼近,而是用一根手指极快地指了指林凡,又指了指水洼另一侧,那片更加茂密、地势稍高的丛林方向,然后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林凡犹豫了。跟一个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的神秘人走?无疑是巨大的冒险。但留在这里?等刚才撤退的追兵叫来援军,或者等伤口感染要了他的命?
他没得选。
咬了咬牙,林凡用那根粗糙的木棍撑着地,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伤腿根本使不上力,试了几次都摔回泥水里,狼狈不堪。
那神秘人皱了皱眉(林凡能感觉到面罩下肌肉的牵动),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快步走了过来。他没有搀扶林凡,而是从腰间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闪着微弱蓝光的仪器,对着林凡的伤腿快速扫描了一下,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随后,他又取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里面是某种无色液体,不由分说,直接扎进了林凡另一条相对完好的大腿肌肉里。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林凡闷哼一声,但随即,一股奇异的暖流迅速扩散全身,疲惫感和剧痛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精神也为之一振!是强效兴奋剂和镇痛剂?
“能走就跟上,时间不多。”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听不出年龄和国籍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命令口吻。
林凡深吸一口气,借着药力,勉强拄着棍子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摇摇晃晃,但至少能挪步了。他看了一眼那神秘人,点了点头。
神秘人不再废话,转身就走,步伐极快,却落地无声,像在林间飘行。林凡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跟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求生的欲望和药效支撑着他不敢掉队。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漆黑的雨林中穿行。神秘人对地形极其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最难走的路径,避开可能设伏的开阔地和水源。他偶尔会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林凡隐蔽,自己则像融入阴影般消失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再次现身。林凡注意到,他似乎在用某种极其先进的设备不断探测周围环境,屏幕上的光点闪烁不定。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浓密的竹林。神秘人拨开一人多高的竹丛,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半塌的、用石块和木头垒砌的废弃哨所,看样子是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早已被藤蔓和苔藓覆盖。
“进去。”神秘人简短命令,自己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林凡跟着钻进去。里面空间不大,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但至少能挡雨。角落里堆着些腐烂的杂物,地上有烧过篝火的痕迹,但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了。
神秘人关好伪装入口,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冷光棒,幽蓝的光芒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他示意林凡坐下,然后开始检查他的伤腿。动作专业而迅速,清洗、消毒、上药、包扎,用的都是林凡从未见过的、效果奇佳的药剂和材料。包扎好后,他又递给林凡一小块高能量压缩食品和一小瓶纯净水。
“吃。休息十分钟。”他的话语依旧简洁。
林凡确实饿坏了,也渴坏了,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对面正在调试一个小型便携式电台的神秘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神秘人头也没抬,手指在微型键盘上飞快敲击着,电台发出轻微的电流噪音。“你可以叫我‘影武者’。”他顿了顿,似乎在接收或发送什么信息,然后才补充道,“救你,是因为你手里的东西,还有你这个人,现在有更高的‘存活价值’。”
更高的存活价值?林凡心一沉。果然还是为了他怀里的秘密。“你是…‘第三方’的人?”他试探着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方?”影武者终于抬起头,面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不。我们…是观察者。也是…清道夫。”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林凡感到一股寒意。
观察者?清道夫?这和K提到的“清道夫”是同一回事吗?
“K…你们认识K吗?他…”林凡急切地问。
“夜鹰?”影武者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他的任务失败了。代价已支付。”他关闭了电台,站起身,走到哨所一个角落,用匕首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竟然露出一个隐藏的、带有数字键盘的小型金属保险箱。他快速输入一长串密码,箱门无声滑开,里面放着几个密封的文件袋和几个造型奇特的电子储存器。
林凡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废弃哨所,竟然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
影武者从里面取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平板电脑,开机,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屏幕的光映在他面罩上,变幻不定。片刻后,他转向林凡,目光锐利:“林凡,黑石峒峒残部指挥官。携带‘信天翁计划’核心数据备份及生物密钥。被多方势力追踪,包括缅军李文焕部、cIA哈里森小组、北边方文渊系统,以及…‘门格裂痕’相关活性追踪标记。”
他一口气报出了林凡的底细,准确得令人心惊。
“门格裂痕?活性追踪标记?”林凡捕捉到这两个陌生的词,感到巨大的不安。
“这不是你该问的。”影武者冷冷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把东西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相对安全的身份和路径,让你消失。二,继续带着它,但后果自负。你活不过四十八小时。”
又是选择。冰冷的、毫无余地的选择。
林凡看着影武者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又摸了摸怀里那份滚烫的秘密。交给这个来历不明的“观察者”?然后像老鼠一样躲藏一辈子?那K和弟兄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可不交…四十八小时…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林凡嘶哑地说。
“你没有时间。”影武者看了眼手腕上一个闪着微光的仪器,“追踪信号正在重新锁定。最迟明早拂晓,这里就不再安全。”他收起平板,走到哨所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休息吧。天亮前,给我答案。”
说完,他像融入黑暗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哨所外的竹林里,只留下林凡一个人,在幽蓝的冷光棒照耀下,面对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以及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谜团。
观察者…清道夫…门格裂痕…活性标记…这些词像咒语一样盘旋在林凡脑海中。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只无意中爬进了精密钟表内部的蚂蚁,看到了齿轮的转动,却完全无法理解其意义,随时可能被碾得粉身碎骨。
长夜漫漫,雨声未停。决定命运的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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