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设施幽深的通道里，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机油和消毒水的金属味，吸进肺里刺痛。林凡被王雷和岩当半架着，伤腿拖在地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个代号K的英国特工的背影。
K的脚步很快，很轻，对这里复杂如迷宫般的通道了如指掌，带着他们连续穿过几道需要密码和虹膜验证的气密门。每一道门滑开又合上的“嗤嗤”声，都像敲在人心口上。水生和张大彪几个伤重的弟兄互相搀扶着紧跟，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终于，K在一扇标着“第七储备库”的厚重金属门前停下。他快速操作面板，门滑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板条箱和仪器设备，角落里甚至有几张简陋的行军床。
“暂时安全。这里有独立的通风和循环系统，信号屏蔽。十分钟休整。”K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传来，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指了指墙角的储物柜，“里面有基础急救包、压缩食物和水。处理伤口，补充体力。我们时间不多。”
王雷和岩当立刻扑向储物柜，果然找到了急需的药品、绷带、食物和水。众人如获至宝，手忙脚乱地开始给伤员重新包扎、喂水。林凡靠在一个板条箱上，岩当熟练地剪开他腿上已经和脓血黏在一起的绷带，露出狰狞溃烂的伤口。消毒水倒在伤口上的刺痛让林凡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发出更多声音，目光却始终没离开K。
K靠在门边，看似在警戒，但林凡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也时不时扫过自己，特别是他紧紧捂着的胸口——那里藏着那份要命的油布包。
“K先生，”林凡嘶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你要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你想用它…对付谁？”
K转过身，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林队长，明人不说暗话。灰岩寨地下的‘信天翁计划’实验室，是詹姆斯那个蠢货和mI6内部某些败类搞出来的毒瘤，严重违反了女王陛下的政策和国际法。我需要确凿的证据——实验室的结构图、人员名单、实验数据，特别是…与北边某些人物资金往来的记录。有了这些，我才能完成我的‘清理’任务。”
他的语气平淡，但林凡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急切。清理门户？看来英国佬内部斗得也很厉害。
“这些东西…我确实有部分。”林凡缓缓说道，一边仔细观察着K的反应，“但你怎么保证，拿到东西后，会履行承诺，送我们安全离开？而不是…灭口？”
K冷笑一声：“林队长，你还有得选吗？外面，哈里森的cIA、方文渊的清理队，还有李文焕的缅军，都想把你们撕碎。只有我，能给你们一条生路。因为你们活着，并且带着部分证据成功逃脱，本身就是对詹姆斯和他背后势力最有力的打击。死人，反而没价值。”
这话说得冷酷，却也是实情。林凡心知肚明。他们现在是K手里的一把刀，用来捅向其政敌的刀。用好了，或许能活；用不好，或者没了利用价值，立刻就是死期。
“我要先看到你的诚意。”林凡坚持道，“给我们的人进行初步治疗，特别是重伤员。然后，指明一条确实可行的撤离路线。之后，我可以给你看…证据的关键部分。”
K盯着林凡，沉默了近一分钟，通道里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伤员偶尔忍不住的呻吟。空气仿佛凝固了。
“可以。”K最终点头，走到房间一角的控制台，快速输入指令，一个小型显示屏亮起，出现一幅复杂的地形图。“这里是我们的位置。设施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倒计时…”他看了一眼腕表，“还剩22分钟。唯一的生路，是通往东南方向三公里外一个废弃伐木场的紧急撤离通道。那里有一架处于待命状态的、经过伪装的‘云雀’轻型直升机。燃料足够飞到泰缅边境的非军事区。”
他指向地图上一条蜿蜒的红色虚线：“这是路线。途中需要经过一段尚未完全封闭的通风主管道，和一处可能还有残余守卫的旧仓库区。我可以提供通道权限和守卫活动的薄弱时间段。但最后一段路，需要你们自己冲过去。”
信息量巨大，真假难辨。直升机？待命？听起来太美好，反而让人不安。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林凡直视K的眼睛。
“你可以不信。”K的语气毫无波澜，“那就留在这里，和这个基地一起化为灰烬。或者，试试看能不能闯过外面至少三方势力的包围圈。”
就在这时，整个设施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头顶灯管闪烁，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自毁程序加速了！”K脸色微变，“没时间犹豫了，林队长！”
林凡心脏狂跳。赌一把！他猛地撕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军装内衬，掏出那个用油布和防水布层层包裹的小包。他没有全部递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边缘烧焦、带有陈剑血渍的图纸复印件，上面清晰地画着灰岩寨地下工厂的核心区域结构，旁边还有几行英文标注和一个奇怪的、像是某种飞行器的简化徽标。
“这是…工厂核心区及‘信天翁’初期原型机的停放仓位置图。”林凡将图纸递向K，但手没有完全松开，“够不够证明价值？”
K的目光瞬间被图纸吸引，呼吸明显一滞。他伸手接过，快速而仔细地查看，手指在那个飞行器徽标上停留了片刻。林凡紧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足够了…”K的声音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但很快被他压下去，“还有其他部分呢？人员名单、资金往来记录？”
“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奉上。”林凡斩钉截铁，“现在，履行你的承诺！治疗，然后带路！”
K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不再废话，从随身装备里取出一个更高级的医疗包扔给王雷：“里面有强效抗生素和镇痛剂。快！” 同时，他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调出几个监控画面，“守卫换岗还有最后三分钟空隙！准备好，我们走！”
王雷和岩当立刻给伤势最重的张大彪和林凡注射了抗生素。药效很快发挥，林凡感觉伤口的灼痛稍微缓解，精神也为之一振。生死关头，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
K打开金属门，打了个手势：“跟紧我，保持安静！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停，不要问！”
一行人再次踏入阴森冰冷的通道。K带路，速度极快，利用各种管道和设备的阴影掩护前进。果然，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侧面通道传来了巡逻队沉重的皮靴声，但K提前带他们躲进了一个维修井，避开了接触。
设施震动得越来越频繁，爆炸声也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应急灯忽明忽暗，警报声凄厉地回荡，仿佛死神在耳边尖笑。
七拐八绕后，他们冲进一个巨大的、布满粗大通风管道的空间。前方不远处，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管道口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吹出带着霉味的强风。
“就是这里！爬进去，一直往前，大约八百米后有个出口，下去就是旧仓库区！穿过仓库区，就能看到伐木场！”K指着管道口语速极快，“我断后，确保通道关闭，阻挡追兵！你们只有五分钟！”
林凡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管道，又看了一眼K。此刻已别无选择。
“走！”林凡低吼一声，在王雷和岩当的协助下，第一个爬进了冰冷刺骨、满是锈迹和灰尘的通风管道。其他人紧随其后。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能匍匐前进，手臂和膝盖被粗糙的内壁磨得生疼。身后传来K关闭管道闸门的沉重金属撞击声，随即是远处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显然，K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已经和追兵接上火了！
“快！快爬！”林凡嘶哑地催促，心中五味杂陈。这个K，究竟是盟友，还是…这一切仍在某个更大的算计之中？
他们拼命向前爬，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管壁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
出口到了！
林凡率先钻出管道，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堆满废弃机床和木材的宽敞仓库二楼。透过破败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山林边缘，隐约有一个小型的直升机起降坪，上面停着一架迷彩涂装的轻型直升机！
希望，近在眼前！
但就在这时——
“砰！砰！砰！”
仓库四周突然亮起数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将整个仓库照得如同白昼！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带着得意冷笑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林凡队长！真是令人感动啊！不过，游戏到此结束了！放下武器，交出证据，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是哈里森！cIA的人竟然埋伏在这里！K提供的路线，果然是个陷阱？还是…K也被出卖了？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们拼死挣扎，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精心编织的罗网。绝境，似乎从未离开。
直升机在远处，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仓库外，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而身后，通风管道内，交火声已经停止，死寂一片。K是生是死？这一切，到底是谁布的局？
林凡靠在冰冷的机床后，看着身边伤痕累累、眼带绝望的弟兄，缓缓握紧了怀中那份染血的、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油布包。
最后一搏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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