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晚，月暗星稀。
孟珙镇外十里，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寂静无声，只有虫鸣窸窣。
王雷率领一连的精锐，早已按照林凡的部署，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交易地点周围的制高点和密林中，枪口对准了山谷入口，如同张网以待的猎手。
林凡则带着陈剑、赵疤瘌眼以及十几名士兵，押运着几箱用麻布盖好的武器（主要是替换下来的老旧汉阳造和部分弹药），在山坳中央等待。
约定的时辰将至，山谷入口处终于传来了轻微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几盏气死风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十来个身影，推着几辆独轮车，正是福盛昌的方老板和他的伙计。
双方在昏暗的光线下碰面。
方老板依旧是一副儒商打扮，身后跟着的伙计看似普通，但眼神精悍，动作沉稳，显然也非等闲之辈。
“林当家，久仰。”
方老板拱手，目光扫过林凡身后那些在夜色中如同标枪般挺立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直接用了当家这个江湖味十足的称呼，显得既客气又保持了距离。
“方老板，准时守信。”
林凡回礼，开门见山，“货都带来了？”
“按清单准备，奎宁、消炎粉、纱布、盐巴，还有一批耐磨的土布，只多不少。”
方老板示意伙计掀开独轮车上的油布，露出里面捆扎严实的货物。
玛丽亚上前仔细查验，确认品质和数量无误后，向林凡点了点头。
林凡也示意士兵掀开麻布，露出下面的武器。“这是定金，请方老板验看。”
方老板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笑道：
“林当家的信誉，方某信得过。”
他似乎对武器的兴趣并不大，反而更关注林凡这个人。
交易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双方迅速交割完毕。
就在方老板的伙计开始将武器装车，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对林凡道：
“林当家，借一步说话。”
林凡眼神微动，示意陈剑等人稍安，与方老板走到一旁。
“林当家此番南下，志向不小。”
方老板不再绕弯子，低声道，“孟珙往南，进入缅境，第一个大镇子是棒赛（八莫）。
但如今路上不太平，除了官方的关卡盘查，还有两股势力需格外小心。”
林凡凝神静听。
“一股是黑风寨的座山雕，此人睚眦必报，你们在镇里折了他的面子。
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在你们过境途中设伏。”
“另一股，是活跃在边境线上的克钦独立军的一部，首领叫诺康。
他们与英国人和缅甸政府军都不对付，但对过往武装队伍警惕性极高，尤其反感国民党残军。
不过，诺康此人颇重信义，若能说清楚你们并非国民党，或许有转圜余地。”
林凡心中凛然，这些情报至关重要，远比那些药品值钱。
“方老板为何告知这些？”
方老板微微一笑：
“乱世投资，无非是看人下注。
方某在此经营，无非是求财求安。
林当家麾下兵强马壮，纪律严明，与那些乌合之众不同。
结个善缘，或许将来方某落难时，还能有一条退路。”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透露出一丝长远的考量。
“多谢方老板指点，这个人情，林凡记下了。”林凡郑重拱手。
方老板点点头，最后提醒道：
“还有一事，英国人对北边过来的武装非常敏感，他们在棒赛设有情报站。
林当家若想过境，最好速战速决，避免纠缠。”
说完，他不再多言，拱手告辞，带着伙计和武器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交易顺利完成，还获得了意外的重要情报。林凡立即召集骨干。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
林凡将方老板的情报分享给众人，“座山雕肯定会来找麻烦，克钦独立军态度不明，英国人也盯着。”
“怕他个鸟，兵来将挡！”王雷狠声道。
“不能蛮干。”
林凡摇头，“我们的目标是过境，不是剿匪。
方老板说得对，必须快！”
他盯着地图，手指点在孟珙通往棒赛的几条路线上，迅速做出决断：
“原计划改变！
我们不能等天亮再分批行动了，必须立刻出发，连夜急行军。
抢在座山雕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速度穿过最危险的边境地带！”
“王雷，前锋开路，遇小股敌人直接击溃，不要纠缠！”
“赵疤瘌眼，后卫负责清扫痕迹，警惕追兵！”
“陈剑，侦察排散开，扩大侦察范围，重点监控可能设伏的区域！”
“全军轻装，不必要的辎重暂时舍弃！行动！”
命令一下，刚刚完成交易、尚未休息的部队立刻行动起来。
没有人抱怨，只有高效的执行。
士兵们默默整理装备，带上刚刚到手的宝贵药品和物资。
在王雷的带领下，如同暗夜中的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南方边境的茫茫山林。
月色下，这支队伍如同幽灵般在林间穿梭。
方老板的预警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让原本看似顺利的南下之路，再起波澜。
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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