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对许义油嘴滑舌的性格太了解了,但对他而言,真相如何根本无关紧要。
许义的话,恰恰点破了兖州当下的核心格局:如今兖州地面上,只剩下他与张邈、鲍信三家。
鲍信一方,一来实力薄弱,二来早已明摆着支持他执掌兖州牧,忠心不二,不足为虑;
可张邈不同。
论资历,张邈本在他之上,昔日更是他的庇护者,如今要屈居人下,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再论性情,他与张邈皆是心高气傲、不肯伏低的性子,危难时或许能并肩扛事,富贵临门时,这权力纷争怕是迟早要来。
只是曹操也未料到,这撕破脸的时刻,竟来得如此之快。
当下,他不再迟疑,先召来夏侯渊、李典、曹洪三人,附耳低语几句,暗中布置妥当。
随后,便命人将许义用绳索紧紧捆缚,亲自带着这“罪证”,动身前往张邈府邸,要向这位“老友”当面“谢罪”。
行至中途,前方烟尘滚滚,街道那边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为首者正是张邈。
他身披银甲,手持长枪,身后上百将士个个怒目圆睁,显然是带着火气而来。
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曹操率先勒马,将许义往前一推,高声喝道:“孟卓!你知道的,我素来把你当做兄长尊敬,我们的兄弟情意比金坚。我身边这家伙,说你设计构陷我。
我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们兄弟之间,生死相托,岂能为利益生嫌隙。你想要兖州牧这个职位,你就说嘛。咱们兄弟,谁当都一样,你说是不是?”
张邈闻言,忽然纵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他并没有提什么小妾受辱的事情,可不愿意当众承认自己当了王八,而是直接骂道:“曹孟德!果然是杯米恩,斗米仇!
想当初你逃出洛阳,惶惶如丧家之犬,是谁敞开陈留城门收留你?
你征战四方,粮草告急,是谁连夜筹措送往前线?如今你得了兖州牧,翅膀硬了,便反过来污蔑我构陷你?真是好心帮出了白眼狼!”
“唉,孟卓,我可没有说你构陷我。”曹操指着捆得结结实实的许义,“我部下许义说是你派人设下圈套,意图挑拨你我关系,好趁机夺取兖州。说你无非是嫉妒我位置在你之上,容不下我罢了。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是不信的。我还把他带来,向你请罪。”
“哈哈哈!”张邈笑得更烈,随即脸色一沉,“曹孟德,你我相交十余年,谁还不了解谁?你心中那点算计,以为我看不破?多说无益,今日便在战场上见真章!谁能执掌兖州,各凭本事!”
话音未落,张邈抬手一挥:“将士们,曹孟德忘恩负义,欺我辱我,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这白眼狼!”
“杀!”他麾下将士呐喊着冲杀过来。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厉声下令:“迎战!”
藏在街道两边的军队,杀了出来。
两军瞬间碰撞在一起,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动地。
混乱之中,曹操目光扫过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许义,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惜色——这等懂得揣摩上意、还能搅弄风云的心腹,杀了实在可惜。
他砍断了许义身上的绳索:“滚!”
许义本已吓得魂飞魄散,忽感身上一松,当即心领神会。他顾不上屁股上未干的水渍,连滚带爬地钻出战阵缝隙,拼了命朝着战场外围逃窜,生怕晚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逃出几条街,许义才瘫坐在路边,一手撑地,一手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待气息平复,他脸上陡然绽开一抹狡黠至极的笑容。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慢悠悠地朝着与曹府的方向走去,口中喃喃自语,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与得意:“曹孟德、张孟卓,你们都想掌控兖州?哼,也得问问我许义批准不批准!”
想来曹操和张邈到现在都蒙在鼓里——这场看似必然的决裂,压根不是他们任何一方主动谋划的。
所谓的枭雄博弈、兄弟反目,不过是被一枚棋子牵着鼻子走。
而这枚看似卑微的棋子,恰恰才是真正布局的棋手。
与此同时,冀州巨鹿城外,秋风萧瑟。
杨柳身着素衣,静立在湖边,望着水中枯败的荷叶与岸边弯折的残柳,目光悠远,望向并州的方向。
湖面寒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她就那样站了很久,久到日影西斜,寒气浸透骨髓。
最终,她收回目光,眸中最后一丝犹豫消散,转身朝着公孙瓒的府邸走去。
议事厅内,公孙瓒斜倚在主位上,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施压:“杨教主考虑得如何了?我公孙瓒向来没什么耐心,停止传教的命令,可不会一直等下去。”
杨柳站在厅中,神色极为冷淡,径直开口:“我嫁给你。”
公孙瓒猛地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从座位上站起身:“早说嘛!你我本就是自己人,婚嫁不过是走个形式。
既然你主动提出,我便勉为其难应下了!”
他心中暗自得意,早就想将太平道彻底掌控在手中,如今娶了他们的教主,便是最好的手段,太平道的势力,迟早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杨柳面无波澜,淡淡补充:“我有一个要求。”
“尽管提!”公孙瓒此刻心情大好,满口答应,“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公孙瓒一定满足!”
“太平道本不禁婚嫁,但我以教主之身嫁你,于教中影响终究不好。”杨柳语气平静,“所以,我要化名。”
公孙瓒闻言,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依你,依你!想化名什么?”
杨柳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雁门那一场漫天风雪。
她身着一袭红衣,如烈火燃于皑皑白雪间,怀抱素琴静立山间,案上的热茶氤氲出袅袅白雾。
她等的人是张远,等他来时,两人也不过寥寥数语,然后分别。
唯有她自己知晓,那是她想挣脱命运丝线的最后一次挣扎。
她早就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自那日与张远分别,她主动接近公孙瓒,步步为营融入其势力,今日这场联姻,便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她曾期盼张远能读懂她的求救,能伸出手将她从这盘乱世棋局中拉出,可他终究没有。
任由她被无形的命运裹挟着,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风雪依旧,琴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可当年那个怀揣着一丝希冀的红衣女子,心已经死了。
杨柳望着窗外的天色,心底泛起一丝悲凉:命运如棋,他们皆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看似各有谋划,可到头来,谁又真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雁雪。”
公孙瓒听成了“晏雪”,连连称赞:“好好好!晏雪,这名字雅致得很!杨姑娘,不,晏雪姑娘,我公孙瓒也是一方英雄豪杰,日后定不会辱没于你!”
杨柳没有应答,只是微微垂眸,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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