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涿郡范阳县,张举的军帐里弥漫着酒气与压抑的怒火。
出使太行山的使者刚把回话说完,张纯便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酒樽“哐当”跳起,琥珀色的酒液泼在席上,洇湿了铺开的地图。
“劝我们善良?他也配!”张纯粗声怒吼,手掌按在案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木头,“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听他那语气,难不成还想对咱们动手?什么狗东西!”
张举却端坐在席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头,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像条盘着的毒蛇:“稍安勿躁,何必动怒。他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咱们南下的事,不妨稍稍推迟几日。”
“推迟?”张纯瞪眼,虬结的青筋在额角突突直跳,“凭什么推迟!难不成还怕了他张远那狗东西?”
“非也非也。”张举摇了摇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盟友还是要多找几个才好。他张远接不住咱们的‘好意’,自然有人接得住。”
张纯皱眉:“谁?”
“魁头、步度根。”张举一字一顿,舌尖碾过这两个鲜卑首领的名字,带着几分狠厉。
“鲜卑人?”张纯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震得帐顶落下来几点灰尘,“妙!并州如今打得一团糟,这群狼崽子不趁此时南下捞好处,更待何时?”
“正是。”张举端起另一樽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到胡须上,他却毫不在意,“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张远那厮还能劝谁善良!”
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事,“对了,我还听见风声,公孙瓒对付不了咱们,汉廷准备派刘虞过来了。”
张纯不屑地嗤笑一声:“管他谁来,来一个我杀一个!”
另一边,并州的张远正望着案上的日历发愁。
案几上的竹片日历被翻到六月,墨迹圈住的日子已过了半月。
按他的预计,张举、张纯此时本该大肆南下,搅得冀州乃至兖、青、徐三州鸡犬不宁,汉室必然分兵应对,人民军的压力也能随之减轻。
可如今冀州依旧风平浪静,张举、张纯那边毫无动静。
天井关方向,徐晃在高都、泫氏两县与朱儁周旋,战报上的红圈越来越密;
西边沁水一带,赵云与孙坚陷入拉锯,往来厮杀十余次,谁也难以占到便宜;
就连太行山大本营,文丑也屡屡率军犯界,张辽与张杨的天河军虽拼死抵御,每日清点的伤亡名册却越叠越厚。
“这张举、张纯,难不成是晃点我?”张远揉着发胀的眉心,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生出怀疑。案上的舆图被指尖戳得发皱,幽州的位置像颗钉子,扎得他眼皮发跳。
然而,更坏的消息还在后面。
苏双匆匆闯入帐中,甲胄上的寒霜还没化尽,脸色凝重如铁:“首席,紧急情报——鲜卑各部正在边境大规模集结,马队连营几十里,看架势,怕是要大举入侵!”
“什么!?”张远猛地站起身,椅凳被带得翻倒在地。心头像被巨石砸中,沉得喘不过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鲜卑的小股袭扰从未断过,令狐娇他们在雁门早已是捉襟见肘。
若是鲜卑再集结兵力大举南下,本就紧绷的防线只会彻底崩断。
“立刻传令雁门的令狐娇、典韦!”张远语速极快,指尖在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让他们即刻做好备战,加固城防,多埋鹿砦、挖陷坑,绝不能让鲜卑人轻易入关!
另外,派使者去通知丁原,共享这份情报——眼下,咱们得先顾着外患。”
使者刚出发半个时辰,帐外便传来通报——丁原的使者到了。
来人同样是一脸急色,递上的竹简墨迹未干,内容与苏双带来的情报相差无几,末尾还附了丁原的亲笔:“愿与人民军携手御敌,共守并州。”
半月后,鲜卑铁骑果然如预料般大举南下。
连年内战早已让并州军元气大伤,面对呼啸而来的鲜卑骑兵,脆弱的防线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
云中郡、五原郡相继失守的消息传来,整个并州便陷入恐慌——百姓拖家带口往南逃,官道上的哭喊声能传到百里外。
鲜卑军并未停下脚步,铁蹄继续南下,兵锋直指西河郡、太原郡。
连雁门郡也未能幸免——令狐娇与典韦在关隘浴血厮杀,箭矢射光了就用石头砸,刀刃卷了就用拳头抡,最终还是被迫退守几处关键关隘,身后的城郭已燃起熊熊大火。
消息传出,天下有识之士无不震惊。
张远当机立断,再次派出使者,分别前往丁原与朱儁大营,提议暂时停止内战,合力抵御鲜卑。
丁原那边几乎没有犹豫,回书快得像追着信使的马蹄:“愿让出三条粮道,并赠粮五千石,盼速出兵。”
而朱儁的大营里,却为此吵成一团。此时汉军正在攻打高都县,云梯刚搭上城墙,听闻人民军的提议,将领们顿时炸了锅。
曹操率先开口,按剑而立:“鲜卑入寇,乃国之大敌。
依我看,当暂停攻势,我军甚至可以退至天井关,让人民军无后顾之忧,专心北上抗敌——否则,等鲜卑占了并州,下一个就轮到冀州了!”
“不可!”袁术立刻反对,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条涨红的蚯蚓,“赤匪本就困兽犹斗,此时正是剿灭他们的好时机,怎能放虎归山?当趁机猛攻,一举荡平赤匪,再回头收拾鲜卑不迟!”
袁绍则捻着胡须,不紧不慢转向朱儁:“末将听从将军号令。”
朱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夏侯兰身上:“文馥以为如何?”
夏侯兰沉默片刻,沉声道:“赤匪虽与朝廷为敌,行事多有悖逆,但在抵御外侮的气节大义上,倒还可信。
鲜卑狼子野心,若让他们占了并州,中原腹地再无屏障——此时,当以大局为重。”
朱儁沉吟半晌,手指在案上叩了三下,最终拍板:“我军已苦战数月,将士疲惫,先休整数日,再做打算。”
这话虽未明说,却是暂停攻击的意思。众将领命,袁术却明显不服,悻悻地别过脸去,袍袖甩得猎猎作响。
上党西面,赵云接到了张远北上抗鲜卑的命令。
他原本正与孙坚在沁水对峙,阵前的鼓声还未歇,接到命令后,当即提笔给孙坚写了一封信,随后便拔营北上。
黄盖见状,提着血淋淋的刀上前问道:“将军,要不要追击?他们此时撤军,正是虚弱之时!”
孙坚展开赵云的信,麻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寥寥数语,无非是“鲜卑入寇,当共御外侮,暂息内争”之意。
他望着对岸正在拔营的人民军,叹了口气,将信收起:“民族大义在前,追什么追?撤兵!”
竟也没有趁机攻占任何地盘,只是命人加固营垒。
赵云一路急行军,抵达祁县时,士兵们已是人困马乏,靴底磨穿了洞,便在县外扎营休息。
祁县县令早已接到丁原的命令,亲自带着粮草前来劳军。本地的世家大族也表现得格外热情,车马络绎不绝地往营里送粮草物资,其中以王家最为殷勤。
王家是祁县最大的世家,族中最有名望的当属王允——前几年曾任豫州刺史,如今官居河南尹,在朝中颇有分量。
王家家主王宗亲自前来营中,穿着锦缎长袍,满面堆笑:“赵将军辛苦!抵御鲜卑,保家卫国,实乃我大汉之幸!小老儿备了薄宴,还请将军移步寒舍,略表心意。”
赵云本想拒绝,赵霜却在一旁低声劝道:“世家向来敌视咱们人民军,难得有主动示好的。
这正是宣传咱们理念、展示人民军风貌的好机会,不能错过——至少,能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只会打仗的蛮夫。”
赵云思索片刻,点头应允,带着赵霜一同前往王家。
王宗满面堆笑,言语间既有对人民军抵御鲜卑的感激,又频频感叹世道艰难,说准备举家迁往河南尹,投奔王允。
但在赵云眼中,这王家府邸雕梁画栋,席间珍馐罗列,哪里有半分“艰难”的样子?更有歌舞助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一众歌姬中,有个身着绿裙的女子尤为惹眼,她弹奏着琵琶,目光却时不时掠过赵云与赵霜,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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