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下,早已是一锅乱粥。
汉军的中央禁军与地方州军貌合神离,豪强私兵借着“剿匪”之名扩充势力,各路义军、叛军像野草般冒出来。
还有散落在各地的黄巾余部、占山为王的匪寇,再加上羌、鲜卑、匈奴、乌桓等异族铁骑在边境盘旋——你砍我一刀,我捅你一枪,整个天下都浸在血水里。
张远对着摊开的地图,指尖在上面反复摩挲。
纷乱的局势像团缠死的线,他必须从中理出最要紧的那一根。
目光先落在上党南面,那里的朱红色标记密密麻麻。
“汉廷派来的朱儁,是眼下最要紧的敌人。”
他沉声道,“必须集中兵力先敲掉他。传令徐晃:趁着盟友张燕的黑山军能牵制朱儁一部分兵力,务必先击败天井关的曹操,再把朱儁打退!”
指尖北移,停在雁门郡的长城一线,那里画着几道狰狞的黑色箭头。
“鲜卑是最危险的存在,绝不能让他们趁乱摸进来。”他语气凝重,“传令典韦、令狐娇:死死守住长城关隘,一粒粮食、一个百姓都不能让异族掠走!”
接着看向太行山大营的位置,那里圈着个醒目的红圈。
“灵丘,中山两地,丢了就丢了。东面的文丑来得再凶,可太行山易守难攻,他打不进来。”
张远指尖点了点,“山下势力盘根错节,反而相互掣肘。传令刘兰:山脚下那些守不住的村寨、据点,全让出来,没必要跟他们死磕,守好太行山大本营就行。
等他们耗得差不多退了,咱们再一步步收回来。”
最后,目光扫过太原郡,那里标着白波军与并州军的旗帜,缠成一团。
“这里也乱得很。白波军的杨奉和并州军丁原,正为了晋阳打得头破血流,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
他轻轻哼了一声,“这边最不用操心,留个人盯着动静就行。”
几番权衡,最终的战略定了下来:北守长城,南攻朱儁,西防太原异动,东边稳住本营。
其余的变数,只能交给各位将领随机应变,也交给时间去消化。
局势若有大的变动,再另做打算。
但无论天下怎么乱,春耕的时令绝不能误。
于是,在各方势力杀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张远一头扎进了田埂里。
百姓们比谁都清楚,肚子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见首席都挽着裤腿下地,大家更是卯足了劲,耕地的、播种的、挑水的,田埂上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张远整日和农官们泡在田里,蹲在土埂上讨论积肥的法子、选种的门道,琢磨着怎么让土地多产粮食。
他没仗着后世经验瞎指挥,反而耐心听老农夫讲“隔年土肥”“浸种选粒”的土办法,把管用的门道记在竹片上,再推广给更多人。
这天,他正挥着锄头翻地,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刚翻过的土里。
一个身影在田埂边停住,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张首席好兴致,这兵荒马乱的,还有闲心种地?”
张远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抬头一看,竟是杨奉麾下的李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张远心想:他这时候来,莫不是白波军打下晋阳了?
不过,倒也算是件好事,毕竟都是反汉的势力。
只是白波军军纪素来糟糕,一定要借机敲打敲打。
“哟,是李将军。”张远放下锄头,语气不冷不热,“你们那边不忙着打仗?还有空到我这穷乡僻壤来?”
李乐哈哈一笑,走上前:“咱们是老熟人了,再忙也得抽个空,来看看老朋友不是?”
“那可得请你喝碗纯天然的山泉水。”张远应道,“人民军别的没有,待客的礼数还是有的。”
说着,他把李乐带到田边的小溪旁,蹲下身掬水洗脸洗手上的泥,一边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恭喜恭喜啊,李将军。看你这轻松模样,想必是你们打下晋阳了吧?”
李乐眉角跳了跳,干笑两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打下来。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他话锋一转,“我知道首席是快人快语的性子,我也不绕弯子了。此次前来,是奉杨渠帅之命,想跟张首席沟通几件小事。”
张远以为是要谈两军互不攻伐的约定,便抬手示意:“请讲。”
没料想李乐却嘻嘻一笑,受:“那我就直说了。我暗自猜测,你跟大贤良师有约,要接纳天下黄巾军余部吧?为什么之前我们投靠你,你却不接纳我们?”
张远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他:“话是没错。我确实答应大贤良师庇佑黄巾军余部。
可我要接纳的是黄巾军,跟你们白波军有什么关系?”
李乐脸色沉了沉:“首席这话就没意思了。照你这么说,那飞龙军的事,大概也跟人民军没关系?”
“不一样。”张远斩钉截铁,“飞龙军坚守人民军的准则、理念,听令于人民军。
你们白波军呢?也虔诚信奉‘中黄太一’?也遵守太平道不欺老弱、不掠百姓的戒律吗?也践行太平道‘人人无病,家家丰足’的信条吗?
李乐被问得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这……我……”
“我答应过大贤良师,要庇佑真正的黄巾军,帮助虔诚的太平道信众。”张远步步紧逼,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白波军——配让我帮吗?”
李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远看着他僵住的模样,放缓了语气,却带着警告:“回去告诉杨奉。人在做,天在看。再敢纵容手下屠戮百姓、劫掠村寨,人民军也不会放过他的。”
李乐苦笑一声,抹了把脸:“首席,你以为我们愿意把刀伸向百姓?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十几万张嘴等着吃饭,不抢……粮食从哪里来?”
张远眼神一凛:“这么说,你们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不悔改了?”
李乐抬头看他:“我们若肯悔改,首席就肯接纳我们?”
“何必要说什么接纳不接纳。”张远淡淡道,“你们打你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就像跟张燕的黑山军那样,真到了难处,相互帮衬一把,也就够了。”
李乐沉默片刻,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远瞥了他一眼:“说了半天废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李乐干咳一声:“刚刚不是说了吗?有难时相互帮一把。”
张远眼睛一亮,以为是好事:“你们要帮我们抵挡南面的汉军?那可太好了,我们正和朱儁死战呢!”
李乐却避开他的目光,含糊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协助你们抵挡汉军。当然了,帮助是相互的……换种说法,其实是想请你们帮我们抵御汉军。”
张远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你们……没打下晋阳?”
李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垮着肩低声道:“确实暂时没打下晋阳——再说得准确一些,我们败了。”
“我操你娘!”张远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头上,“废话半天扯这些没用的!败了就直说!”
白波军败了,意味着丁原的并州军能腾出手来,转头对付人民军!
可眼下,主力都调到南面对付朱儁了,他身边只有个李大目带着些护卫,这点人手能顶什么用?!
溪水流淌的声音仿佛都变得刺耳,张远只觉得一阵头大——这烂摊子,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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