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的名片，在钟卫东的指间翻转，金属质感的边缘，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芒。办公室里，林夏的兴奋还未完全平息。
“五千万啊！东哥，晴姐！”她围着茶几转了一圈，眼睛发亮，“这够买多少台顶级服务器了？我的算法模型，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钟卫东将名片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叩击声。他看向一直沉默的田晴，她站在窗边，背影显得有些疏离。
“田晴，”他走过去，声音放轻，“你是怎么想？条件确实优厚得让人难以拒绝。”
田晴转过身，眉头微蹙：“太完美了，不是吗？资金雄厚，姿态低调，对我们的‘黑历史’，和理论都了如指掌，甚至……”她顿了顿，“连我的父亲都知道。”
“这说明，他做过深入的背景调查，”钟卫东分析道，“对于一个潜在的、大手笔的合作伙伴，这很正常。重要的是，他认可我们的能力。”
为了打消田晴的疑虑，也为了，进一步摸清江瀚的底细，钟卫东主动发出了，第二次会面邀请。江瀚欣然应约，这次他带来了，一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
还是在那个简易的会客区，江瀚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
“钟总，田小姐，这是我让律师，初步拟定的框架。你们可以先看看。”他语气从容，“管理费比例，比行业惯例高零点五个百分点，业绩提成门槛，设置得也更宽松一些。我认为，优秀的合作伙伴值得更好的条件。”
钟卫东快速浏览着条款，心中的天平，又倾斜了几分。这些条件，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初创的工作室来说，堪称慷慨。
“江先生似乎对我们的‘量价时空’理论很感兴趣？”田晴没有看文件，而是直视着江瀚问道。
江瀚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不仅仅是感兴趣，田小姐。我认为它抓住了，市场波动的某些核心脉络。价格、成交量、时间周期、空间位置，四维一体，动态平衡。尤其是你提出的‘时空转换节点’的概念，很有启发性。传统的技术分析，过于执着于价格本身，而忽略了市场情绪，在时间维度上的发酵，和空间维度上的宣泄。”
他的阐述精准而深入，甚至引用了，田晴论文里，一段不算太起眼的论述。这番对答如流，不仅显露出，他扎实的专业功底，更表明他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真正研究过，他们的核心理论。
钟卫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遇到一个，如此理解他们理念的资金方，殊为不易。
田晴的表情却并未因此放松，她追问道：“江先生的理解很深刻。那么，在您看来，这个理论最大的风险点在哪里？”
“风险？”江瀚挑眉，似乎很欣赏这个问题，“在于执行者的人性。‘时空’可以量化，但情绪的扰动难以完全剔除。理论是冰冷的坐标，而执行坐标的人，是热的。如何保持绝对的纪律，在信号出现时，克服贪婪与恐惧，是最大的挑战。”他看向钟卫东，意有所指，“我相信，钟总经历过新收科技的洗礼，对此应有切肤之痛，也更能理解纪律的价值。”
这话说到了钟卫东的心坎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江先生说得对，血的教训，不敢或忘。”
接下来的交谈更加深入，从当前的板块轮动，谈到未来半年的宏观展望。江瀚的观点清晰，逻辑严密，偶尔展现出的市场洞察力，让钟卫东暗自心惊。他提出的，几个关于“情绪周期模型”的构建建议，连田晴都不得不承认极具参考价值。
送走江瀚后，钟卫东难掩兴奋。他回到办公室，对田晴说：“我觉得他是认真的，而且是懂行的。有他的资金和支持，我们的模型，能更快得到验证和推广。”
田晴走到那盆金钱树旁，手指轻轻拂过肥厚的叶片，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他说的话无懈可击，给出的条件无可挑剔，专业素养也无可指摘……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不安。”
她抬起头，看向钟卫东，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卫东，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太了解我们了？了解得像是精心排练过一样。我总觉得，在那完美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被掩盖了。”
钟卫东走到她身边，试图安抚：“我明白你的谨慎。但也许，这次真的是机遇眷顾了我们呢？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挫折，就怀疑每一个靠近的人。”
田晴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吧。或许是我多心了。”
但她心底那丝微弱的不适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缓缓汇聚，预示着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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