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跟随着岩朔，在万寂山脉深处复杂得好似迷宫般的幽暗路径中穿行。岩朔的步伐看似不快，每一步却都精准地踏在某种奇异的节点上，周身弥漫着那股厚重沉凝的气息，将两人的踪迹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山石林木之中。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死寂之感越发浓重，甚至连妖兽的嘶吼都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弥漫在天地间的悲怆与苍凉，仿佛这片土地本身，便承载着一段被遗忘的沉重历史。
大约一炷香后，岩朔在一面布满了枯藤与苔藓、看似与周围无异的巨大山壁前停下。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按在岩壁某处，掌心灰光微闪。下一刻，眼前的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泛起一圈圈涟漪，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跟我来。”岩朔回头看了林轩一眼，率先步入。
林轩紧随其后。穿过洞口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感扫过全身，仿佛连灵魂深处都被窥探了一瞬。他体内的归墟漩涡自主地微微加速旋转，将那不适感悄然化解。
眼前豁然开朗。
并非想象中阴森的地穴，而是一片位于山腹内的奇异空间。天空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柔和灰光的穹顶，如同永恒的黄昏。下方，是一片依山势而建的简陋石屋，错落有致。一条清澈的溪流不知从何处发源，蜿蜒穿过村落，溪水竟也泛着淡淡的灰色光泽。
一些衣着朴素、与岩朔气质相近的男女老幼，在村落中安静地活动着。他们看到岩朔带回一个陌生人，目光中都带着好奇与审视，却并无敌意，只是安静地点头致意，随后便继续各自的事情，或打磨着某种灰色的石材，或对着穹顶静坐感悟。
这里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的喧嚣、与幽冥教的阴森截然不同的宁静与古老气息。
“这里是‘归寂谷’，我们守墓一族世代守护之地。”岩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带着林轩走向村落中央一座稍大些的石屋。
石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石床、石桌、石凳。岩朔示意林轩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落在林轩身上。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来历了，年轻的混沌修行者。”岩朔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林轩心知到了这一步，隐瞒已无意义，反而显得没有诚意。他略一沉吟，便将自己如何得到《九渊弑天诀》传承（隐去了九渊天帝的具体名讳），如何在荒原遭遇幽冥教祭祀，如何被灰袍人所救，以及之后被追杀逃入万寂山脉的经历，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在听到“九渊”二字时，岩朔的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当林轩提及那救他的灰袍人时，岩朔更是微微颔首，沉声道：“那是我们这一代的‘守墓人’首领，你可以称他为‘寂老’。”
林轩心中一震，果然如此！那灰袍人竟是守墓人的首领！
“岩朔前辈，晚辈心中疑惑万千。幽冥圣教供奉的‘九幽’与‘无尽深渊’，与我传承中的‘九渊’有何关联？他们口中的‘圣临’又是什么？而你们守墓人，守护的又是什么墓？为何要救我？”林轩将积压已久的疑问尽数道出。
岩朔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追忆无比久远的过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你所修的《九渊弑天诀》，其根源，并非创造，而是‘镇封’。”
第一句话，便让林轩心神俱震！
“镇封？”
“没错。”岩朔目光凝重，“古老的传说记载，天地之初，有至阴至邪之地，名为‘归墟之渊’，亦被称为‘无尽深渊’。它是万物终结的归宿，却也孕育着足以毁灭诸天的‘深渊意志’。后来，有无上大能，采混沌本源，演九重天道，化作九重无上封印，将深渊意志镇封于归墟之渊深处。那镇封的核心，便被称之为——‘九渊’！”
林轩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一直以为“九渊”是某种力量的源泉或境界，却没想到，竟是镇封深渊的封印核心！
“幽冥圣教，不过是一群被深渊意志蛊惑、妄图借助深渊力量颠覆现世的疯子。他们所谓的‘九幽’，不过是深渊泄露出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所形成的邪祟之力。他们进行祭祀，接引所谓的‘圣临’，实则是想撬动‘九渊’封印，让深渊意志重现世间！”
岩朔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与仇恨：“那将是真正的万物寂灭，纪元终结！”
“而我们守墓人，”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族人，“世代守护的，便是这镇封之地的外围，监视深渊动向，清除像幽冥教这般试图破坏封印的蛀虫！我们守护的，是这片天地最后的防线，是埋葬着灭世之危的——‘封印之墓’！”
林轩彻底明白了。为何灰袍人能一眼看穿他的混沌之道，为何会出手相救，又为何会说“混沌之道，艰难万分”。他所继承的，竟是用来镇封深渊本源的至高力量！这既是无上机缘，也是滔天因果与责任！
“你身负混沌道基，修炼《九渊弑天诀》，某种意义上，你便是那‘九渊封印’在这一纪元的行走者，是深渊意志及其爪牙的天然死敌！”岩朔的目光锐利如刀，“这也是寂老救你，而我带你来此的原因。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林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真相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但他道心坚定，很快便理清了头绪。无论前因如何，幽冥圣教要杀他，而守墓人救了他，双方的目标在“对抗深渊”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林轩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清澈，“前辈，幽冥教在万寂山脉中似乎有一个名为‘黑风寨’的重要据点，正在加紧建设祭坛。我们该如何应对？”
见林轩如此快便接受了现实并切入正题，岩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黑风寨……那是他们在此地的一个重要巢穴，由一名叫‘疤面’的假丹修士坐镇。我们之前与他们有过几次冲突，互有损伤。”岩朔沉声道，“他们建设祭坛，是为了汇聚阴脉之力，尝试进行更大规模的祭祀，必须阻止。”
他看向林轩，语气郑重：“你初来乍到，先在此地稳固修为，熟悉环境。关于黑风寨和祭坛之事，待我与寂老及几位统领商议后，再定对策。在这归寂谷内，你可暂时安全。”
林轩点头，知道此事急不得。他确实需要时间彻底消化今日所知，并进一步熟悉归墟漩涡的力量。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年轻的守墓人战士快步走入，对着岩朔恭敬行礼后，急切道：“岩朔统领，谷外巡逻队传回讯息，发现幽冥教活动踪迹，他们似乎在……大规模搜捕一个身上带有混沌气息的年轻修士！”
林轩与岩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意。
幽冥教的追捕，果然一刻也未停歇，并且已经逼近了归寂谷的外围。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5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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