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背着昏迷的林轩,在万寂山脉的残骸与阴影中艰难穿行。
她不敢停留,更不敢返回已成废墟的归寂谷。墨渊残魂虽遁走,但谁也无法保证他是否还有后手,或者是否有其他幽冥教残部在附近活动。此刻的林轩,脆弱得如同琉璃,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
她凭借着记忆中守墓人先辈们留下的、关于山脉深处一些隐秘据点的零星记载,以及猎隼小队教导的潜行与反追踪技巧,兜兜转转,终于在日落时分,找到了一处位于瀑布之后、被天然阵法部分遮掩的潮湿山洞。
洞内不大,但足以容身,瀑布的水声与天然阵法的波动,能很好地掩盖气息。苏萱小心翼翼地将林轩平放在干燥处,检查他的伤势。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林轩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眉心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让人心惊的是他丹田处,那里气息紊乱至极,仿佛有一个濒临破碎的漩涡在艰难维持,丝丝缕缕精纯却狂暴的混沌气息不受控制地外溢,侵蚀着他的经脉。
苏萱虽不通混沌之道,但也明白林轩此刻的状况极其危险,金丹破碎,道基受损,乃是修士的大忌,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她不敢怠慢,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几枚守墓人特制的、用于稳固神魂、滋养本源的“蕴神丹”和“固元散”,小心翼翼地撬开林轩的牙关,喂其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温和的药力流向他四肢百骸,勉强护住他心脉与识海不灭,但对于修复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却是杯水车薪。
“该怎么办……”苏萱看着林轩痛苦的神情,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守墓人的传承中,并无应对此种情况的方法。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林轩手背上那一直黯淡的薪火印记,忽然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传递力量,而是一段晦涩难明、却直接映入她脑海的意念信息——关于“寂灭涅盘,混沌重生”的只言片语,以及一套极其古老、似乎专门用于引导寂灭本源修复损伤的秘法雏形!
是寂老!是他在彻底消散前,预见到林轩可能面临的绝境,将这道最后的传承与希望,封存在了薪火印记之中,唯有在林轩道基濒临崩溃、且身侧有可信赖的守墓人传承者时,才会被激发!
苏萱心中巨震,来不及细想寂老是如何做到的,立刻凝神感悟那段信息。秘法深奥无比,远超她目前的境界理解,但其核心理念却清晰无比——引导寂灭之力,并非走向终结,而是步入一种“向死而生”的涅盘状态,配合混沌之力的包容与演化,于毁灭的废墟中,重塑新生!
她看向昏迷的林轩,又看了看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是此地唯一的守墓人传承者,唯有她,能引导薪火印记中寂老留下的最后力量,帮助林轩完成这凶险万分的涅盘!
她盘膝坐在林轩身侧,双手结出那秘法记载的古老印诀,将自身精纯的归寂之力,混合着对寂灭真意的理解,缓缓渡入林轩手背的薪火印记之中。
“嗡——”
得到苏萱力量的引导,薪火印记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宁静。一缕缕精纯至极、蕴含着守墓人世代寂灭意志与本源的灰色气流,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林轩的手臂经脉,缓缓流向其丹田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林轩,意识正沉沦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与破碎之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混沌未开的虚无里,四周是破碎的法则碎片与混乱的能量流。他的混沌金丹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每一次微弱的旋转,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散,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温暖的灰色光芒,如同迷途中的灯塔,悄然亮起。
是薪火!
那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了寂老最后那平静而决然的眼神,看到了岩朔如山般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看到了影无声的守护,看到了苏萱和所有守墓人战士眼中不屈的火焰……还有,那在对抗深渊时,自身道心所迸发出的、对光明与未来的执着!
“我还不能死……”
“我的道,还未走完……”
“混沌……并非只有吞噬与毁灭……更有……新生与希望……”
破碎的意识碎片在光芒的照耀下开始重新凝聚。一股源自薪火印记的、冰冷而宁静的寂灭本源之力,如同最温柔的工匠,开始浸润他那破碎的金丹。
这寂灭之力,并非带来死亡,而是以一种“归零”的方式,抚平那些狂暴的裂痕,中和那些失控的混沌气流,将破碎的边缘软化、弥合……
在这股外力的引导下,林轩体内那源自《九渊弑天诀》的混沌道基,也开始自主运转起来。混沌之力那包容万象的特性被激发到极致,不再仅仅是吞噬,更开始主动吸纳、融合那涌入的寂灭本源,将其化为自身重塑的基石!
破碎的金丹碎片,在寂灭之力的抚慰与混沌之力的粘合下,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重新汇聚、融合……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如同将打碎的琉璃重新熔炼。但在那薪火光芒的守护与林轩自身坚定道心的支撑下,这个过程,在坚定不移地进行着。
洞内无日月。
苏萱不知疲倦地维持着印诀,引导着薪火之力。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消耗巨大,但她眼神依旧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林轩丹田处那狂暴紊乱的气息,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虽然依旧布满了细微的痕迹,如同一件经过精心修复的古老瓷器,但终究是稳固了下来,并且在那灰暗的底色中,隐隐多了一丝历经劫火淬炼后的、更加内敛深沉的韵芒,以及一丝与寂灭本源水乳交融的宁静意蕴。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苏萱感受到林轩气息的稳定,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一旁,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林轩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山洞内,只剩下瀑布冲刷岩壁的轰隆水声,以及两人平稳的呼吸。
劫后余烬,道基重塑。
新的蜕变,已然在寂静中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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