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白首卧松 玄机隐玄机
叶凡心中警铃大作，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这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以他如今被“生”字符滋养得远超常人的灵觉，竟毫无所察！
此人绝非凡俗！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抹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缓缓转过身，躬身行礼道：“小子叶凡，是新来的清扫杂役。惊扰了老丈，还请恕罪。”
那佝偻老者眯着一双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叶凡几眼，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道：“新来的？怪不得面生。老夫常年在这堆故纸堆里打盹，倒是头一回见人对着这几捆快散架的破竹子发呆。”
他话语含糊，带着浓重的酒气，但那双眯缝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叶凡不敢有丝毫轻视。
“回老丈，小子只是见这些竹简年代久远，怕清扫时损毁了，故而动作慢了些。”
叶凡谨慎地回答，心中飞速盘算着这老者的身份。
藏经阁重地，岂容一个杂役老者在此饮酒打盹？而且观其气度，虽衣衫褴褛，邋遢不羁，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慵懒与……超然。
“怕损毁？”
老者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走近几步，随意地拿起一枚散落的竹简，瞥了一眼，又丢回原处，“都是些没人要的陈年旧账，记载的不过是些上古年间哪个门派吃了败仗，哪个修士坐化了洞府之类的鸡零狗碎，毁了便毁了，有什么打紧。”
他话语看似随意，叶凡却心中一动。这老者似乎对这片“废纸堆”颇为熟悉。
他趁机问道：“老丈在此多年，想必见识广博。小子初来乍到，不知这些典籍中，可有值得一观的？”
老者又灌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斜睨着叶凡：“怎么？你小子一个扫地的，还想学人家修仙悟道不成？”
他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叶凡的胸口，那里正贴着那枚温热的玉佩。
叶凡心头一凛，感觉仿佛被看穿了一般，连忙低头道：“小子不敢，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老者嘿嘿笑了两声，声音沙哑，“好奇心害死猫啊，小子。这藏经阁里的水，深着呢。有些东西，知道了未必是福。”
他话中有话，却不再深言，转而指着叶凡刚才整理的那堆竹简，道：“这些破烂，是八百年前一个叫‘玄龟老人’的散修留下的游记杂录。那老乌龟活得久，去的地方多，屁话也多，写的都是些没啥大用的见闻。你要真闲着没事，倒是可以看看，权当解闷。”
玄龟老人？叶凡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能被这神秘老者特意提及，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者说完，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他之前打盹的那个角落，靠着书架滑坐在地上，抱起酒葫芦，不一会儿，竟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呓。
叶凡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这老者绝对不简单！
他看似句句随意，却似乎句句都暗含深意。尤其是最后提到“玄龟老人”的游记，更像是一种……指引？
他不敢再多想，继续埋头打扫，但心思却已完全不在灰尘之上。
他刻意放缓了整理那堆竹简的速度，趁着擦拭的机会，飞快地浏览着竹简上那些用古篆刻写的文字。
得益于“生”字符对精神力的滋养，他虽不能过目不忘，但记忆力和理解力也远超常人，加之近日在藏经阁耳濡目染，对古篆字也认得了七七八八。
这些竹简确实如老者所言，多是些游记见闻，记载着玄龟老人游历四方所见的奇景异事、风土人情，甚至还有一些关于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的描述。
叶凡一篇篇看下去，初时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直到他拿起一枚记载玄龟老人游历北地蛮荒古林边缘的竹简。
竹简上写道：“……余行至古林边缘，见一奇地，名曰‘落凤坡’。据传上古有真凤陨落于此，精血洒落，化作赤土，坡上寸草不生，却有奇异力场，能乱人神识，阻人遁法。坡下有深渊，深不见底，时有异啸传出，疑似连通九幽。余欲深入探查，奈何力场诡异，心神不宁，加之感应到大凶之兆，遂止步于坡外三里，留待有缘……”
落凤坡！与村长临终所说的“陨星落凤坡”只差两字！而且描述的特征——奇异力场、阻人遁法、坡下深渊——都与那模糊的传说隐隐契合！叶凡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强忍着激动，继续往下看。
“……坡上有残碑断垣，似为上古遗迹，碑文模糊，难以辨认，唯中心一处图案，形似阴阳交织，又似凤舞九天，玄奥异常。余观之三日，略有所得，似与神魂稳固之道有关，然终不得其门而入，憾甚……”
图案？阴阳交织？凤舞九天？叶凡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玉佩，那上面的纹路，不也是繁复异常，似云似兽，蕴含玄机吗？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这枚竹简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不仅确认了“陨星落凤坡”的大致方位和特征，还提到了坡上的遗迹和神秘图案！这无疑为他未来的寻找指明了方向！
叶凡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竹简归位，心中对那神秘老者的警惕之余，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感激。
若非老者“无意”提及，他恐怕很难从这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如此精准地找到这条关键线索。
接下来的时日，叶凡依旧每日按时打扫，但更多的时间，则“耗”在了那堆玄龟老人的竹简上。
他不再急于寻找特定信息，而是如同海绵吸水般，系统地阅读、记忆玄龟老人留下的所有见闻。
这位散修足迹遍布天下，见识广博，其游记中不仅包含地理、物产、传说，还零星夹杂着对一些修炼流派、奇功异法的点评和猜测，甚至还有一些关于炼丹、炼器、阵法的基础常识。
这些知识，对于叶凡来说，无异于打开了一扇窥探修仙世界的窗户。
虽然杂乱不成体系，却极大地拓宽了他的眼界，让他对“道”的理解，不再局限于玉佩和古字。
他尤其留意那些关于锤炼肉身、滋养神魂的偏门法门或猜想，试图与自身的“生”之奥义相互印证。
那神秘老者，自那日之后，便时常出现在这片角落，有时酣睡，有时自顾自地饮酒，偶尔会看似随意地指点叶凡几句关于如何保养古籍、辨认材质的小技巧，却绝口不再提修炼或竹简内容之事。
但叶凡敏锐地感觉到，老者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时刻都在观察着自己，尤其是当自己阅读那些竹简，或者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对某些知识的思索时。
这一日，叶凡在阅读一枚记载着某种利用星辰之力淬炼体魄的古老猜想时，陷入了沉思。
此法门要求引星辰精华入体，过程凶险无比，动辄爆体而亡，但若成功，肉身将强横无匹。
叶凡自觉无法引动星辰之力，但其中关于引导异种能量锤炼肉身的思路，却让他联想到能否利用玉佩中那精纯的生机能量来淬体？
他正想得出神，忽听那靠在书架旁打盹的老者，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不牢，皆是虚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小子，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贪多嚼不烂，小心……撑破了肚皮。”
叶凡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老者。老者依旧鼾声轻微，仿佛真的只是在说梦话。
但这话，分明是在点醒他！告诫他不要好高骛远，当前首要，是打好根基，稳固肉身！
“多谢老丈指点！”叶凡对着老者沉睡的方向，深深一揖。无论这老者是出于何种目的，这番点拨，对他而言，恩同再造。
他不再执着于那些高深莫测的猜想，转而更加专注于利用“生”字符的力量，循序渐进地滋养、锤炼自己的肉身。
同时，他也开始留意藏经阁中那些关于人体经络、穴窍、气血运行的基础典籍的摆放位置——虽然不能翻阅，但记住位置，总有用得着的一天。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洒在布满尘埃的书架上。叶凡结束了一天的清扫，将工具放回原处。
离开藏经阁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角落。神秘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空余下一个酒葫芦靠在书架边。
叶凡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枚被他标记的黑色玉简所在的书架顶端。
玄龟老人的游记指明了方向，老者的点拨稳固了心志。而这枚能与玉佩共鸣的黑色玉简，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隐隐感觉到，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或许就在那枚不起眼的黑色玉简之中。只是，如何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一探究竟？
叶凡踏着夕阳，走向杂役院，背影在拉长的光影中，显得越发沉稳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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