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囡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临时租住的小院的。
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架，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隐秘的疼痛。
心，更是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没有开灯，蜷缩在床角，任由窗外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寂。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在司空瑾公寓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强迫，他的怒火，他看到她落红时的震惊，以及她最后那番自轻自贱的“交易”言论……
还有他那句未回答的、关于她父亲死因的质问。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又残忍的噩梦。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
她知道，她和司空瑾之间，有什么东西，从那一刻起，彻底碎裂了。
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她沉溺在冰冷的绝望中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姐？姐你睡了吗？” 是唐子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唐囡囡猛地回过神，用力擦了擦脸，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没睡，进来吧。”
唐子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他看到姐姐蜷缩在床角，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心里咯噔一下，鼻子瞬间就酸了。
“姐……你没事吧？” 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眼圈也红了，“是不是……是不是大伯他们又欺负你了？还是孔家……”
看着弟弟纯真又担忧的眼神，唐囡囡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不能倒下去。
她还有妈妈，还有这个需要她保护的弟弟。
她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唐子峰的头发。
“没事，就是有点累。别瞎想。”
唐子峰却不信。
他虽然性子软，但不傻。
姐姐这次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坚强，锋利，像一只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
可他知道，那尖刺下面，是累累的伤痕。
他想起父亲去世后，姐姐独自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在医院震慑众人，在灵堂舌战群雄，甚至差点在和解宴上被打……
而自己，却只能躲在姐姐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和决心，猛地涌上心头。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虽然姐姐总说男女都一样，但在他心里，保护家人就是男人的责任！）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成长起来，成为姐姐的依靠，而不是累赘！
“姐，” 唐子峰握紧了拳头，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坚定的光芒，“以后……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吧。我……我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扛着。”
唐囡囡看着弟弟眼中那簇陌生的、却令人心安的火焰，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冲散了些许寒意。
她的弟弟，好像……真的开始长大了。
“好。” 她声音有些哽咽，用力点了点头，“子峰长大了，能帮姐姐了。”
得到姐姐的肯定，唐子峰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从那天起，唐子峰真的开始行动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被动地待在家里，焦虑地等待消息。
他开始主动留意大伯一家的动向。
尤其是堂哥唐子龙。
他记得姐姐提过，唐子龙最近赌债高筑。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利用自己年纪小、不太引人注意的优势，开始悄悄跟踪唐子龙。
一开始还很生疏，差点被发现。
但几次之后，他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发现，唐子龙最近确实行踪诡秘，经常出入城南一家叫“金煌”的地下赌场，以及几家高档会所和酒吧。
出手阔绰，身边总是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和浓妆艳抹的女人。
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死了亲二叔、该守孝的人。
唐子峰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一些唐子龙进出这些场所的照片和视频。
他还试着跟赌场外面一些摆摊的小贩搭话，旁敲侧击地打听。
一开始那些小贩都很警惕，不肯多说。
但唐子峰长得清秀，嘴又甜，几次下来，有个卖烟的大叔看他顺眼，悄悄告诉他：
“你说那个唐少啊？嗨，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听说前阵子手气背，欠了虎哥一大笔钱，利滚利，数目吓人哦！这几天好像又在到处凑钱，估计是快到期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虎哥？
唐子峰记下了这个名字。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得到这些信息，唐子峰的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
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姐姐。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来找他的宋雨晴。
宋雨晴是隔壁街开奶茶店的姑娘，泼辣直爽，以前唐子峰经常去她店里买奶茶，两人还算熟悉。
“喂，唐子峰！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宋雨晴叉着腰，拦住他，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唐子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手机藏起来。
“没……没什么。”
“少来！” 宋雨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凑近压低声音，“是不是在查你那个混蛋堂哥？”
唐子峰惊讶地看着她。
宋雨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那条街谁不知道唐子龙是什么货色？你姐最近的事，我也听说了。需要帮忙吗？姐们儿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消息灵通！”
看着宋雨晴仗义的样子，唐子峰心里一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查到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宋雨晴听得眼睛发亮，一拍大腿：
“可以啊小子！有长进！那个虎哥我听说过，是这一片放高利贷的头子，心黑手狠！唐子龙惹上他，够他喝一壶的！”
她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这事儿交给我，我再帮你深入打听打听！保证把他底裤什么颜色都查出来！”
唐子峰被她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但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好像……有盟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带着初步的调查成果和刚刚建立的“外援”，唐子峰回到了小院。
当他把自己查到的情况，以及遇到宋雨晴愿意帮忙的事情告诉唐囡囡时，唐囡囡看着弟弟那双因为兴奋和成就感而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身上那股从未有过的、属于男人的担当和锐气，久久没有说话。
然后，她伸出手，用力抱住了弟弟。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和冰冷。
而是带着欣慰，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开始成为可以与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了。
这或许是这场残酷风暴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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