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宋父在巨大的惊恐与羞辱中,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你……这门婚事,是我们宋家……高攀不起!”
说完,拉着同样懵然的宋含书和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仓皇离场。
全场哗然!
沈老爷子猛地拄着拐杖站起,低声怒斥:“沈知远!你疯了!没有宋家的支持,股东大会你如何自处?沈家的脸今晚都被你丢尽了!”
沈知远面对指责,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答应订婚,可没说是和宋家订婚。”他的目光越过躁动的人群,投向宴会厅沉重的大门,声音变得缱绻又坚定,“我要订婚的人,来了。”
被傅斯作为女伴带上来的江寻站在宴会厅大门外,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可她手心里全是汗。
礼服裙摆像一道枷锁,缠着她的双腿,傅斯站在她身边,对她微微点头,眼神里是“一切已安排妥当”的镇定。
江寻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知道,沈知远在等她。
“胡闹!简直是胡闹!”沈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重重杵地,“沈知远!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现在去把宋小姐追回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身份?”沈知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爷爷脸上,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什么身份?您是指……我那个不能被公开的,‘私生子’的身份吗?”
沈知远承认了。
他当着全城名流和所有媒体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是“私生子”。
他将自己最不堪、最容易被攻击的软肋,血淋淋地撕开,公之于众!只是为了……扫清他与江寻之间的障碍。
“轰——” 现场彻底炸开了锅!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动着快门。
沈老爷子被这当众的反戈一击气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被家人慌忙扶住。
他颤抖地指着沈知远:“你……你这个逆子!沈家的继承人,你是不想要了吗?!”
沈知远毫无惧色,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宴会厅的大门,那后面是他爱的女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沈家,我要,她——”
“我也要。”
身边的安保听见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后,对着傅斯点点头。
傅斯低声说:“江寻,该你了,去拯救他吧。”
厚重的大门在江寻面前缓缓打开,宴会厅内的喧闹声,震耳欲聋。
聚光灯像灼热的箭,江寻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惊愕、鄙夷、好奇、愤怒——交织在她身上。
江寻看到了他,他的脸上挂着算计的笑。
他朝着江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眼神里是抛下所有防备后的温柔与期盼,轻声唤她:“阿寻,过来。”
他的声音穿过喧嚣,清晰地落在江寻耳边。
那一刻,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江寻:跑过去,抓住他!
江寻提起沉重的裙摆,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这一步,奔向那个在台上伸着手等她的人。
就在这时——
手机在江寻手拿包里疯狂震动,江寻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苏晚的电话,她犹豫地看了沈知远一眼,还是接了起来。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她抬头,看向沈知远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在沈知远骤然凝固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的惊呼和镜头的追逐下——
她快速转身,提着那身为他精心定制的礼服裙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喂,江寻,你去哪儿?”傅斯急忙转身去追。
对不起,沈知远,你先自己解决一下,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沈知远伸出的手,还僵硬地悬在半空,他脸上的温柔与坚定寸寸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错愕与无法置信。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瞬间突破了保镖勉强维持的防线,摄像机镜头几乎要戳到沈知远的脸上,刺眼的闪光灯将他苍白的脸色映照得如同鬼魅。尖锐刻薄的问题,如同毒针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沈先生!您刚才亲口承认自己是私生子,这是否意味着励峥集团一直以来的继承人选拔存在欺骗?”
“您用非法手段获取宋家商业机密并进行胁迫,是否考虑过法律后果?这代表励峥的企业文化就是如此不择手段吗?”
“那位逃跑的小姐是什么身份?是您的情人吗?您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毁掉家族联姻,是否说明您本质上就是个不堪大任的纨绔子弟?”
“沈先生!她的逃跑是否证实了你们的关系本就儿戏? 您是否被这个女人玩弄了感情?”
“沈老先生已被气倒,您是否感到愧疚?您是否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沈家的继承权?”
“这场闹剧之后,您如何面对励峥集团的股东和合作伙伴?您是否意识到,您可能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每一个问题,都比上一个更恶毒,都在将他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深渊里推。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被万箭穿心的孤岛,所有精心准备的宣言,所有对抗世界的勇气,都随着那个逃跑的身影而消散,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众矢之的的绝望。
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终,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底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呵……小骗子,你答应过要来抓住我的手的……”
许多年轻一辈的富家子弟毫不掩饰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交头接耳:“早就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顺眼了,果然是个疯子。”“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永远登不上台面。”
刚才还围着沈父沈母阿谀奉承的生意伙伴,此刻纷纷面露难色,或移开目光,或悄悄后退,仿佛靠近沈知远就会被瘟疫传染。有人当场拿出手机,急促地命令助理:“立刻重新评估与励峥的所有合作项目,特别是沈知远负责的板块!”
沈知远的母亲捂着脸低声啜泣,不是为儿子,而是为这无法收场的羞辱。他的父亲脸色铁青,在扶住被气晕的老爷子后,猛地转头看向沈知远,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的失望和抛弃,他几乎是咬着牙对助理说:“立刻准备公告,撤销沈知远在集团的一切职务!立刻!”
尚未完全离场的宋家人停下了脚步,宋家千金一把扯下头纱,脸上不是仓皇,而是带着报复的快意,她对着媒体镜头高声说:“诸位都看到了!是沈知远品行不端,欺诈胁迫!我们宋家才是受害者!我宣布,宋氏将终止与沈家的一切合作,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在这一片毁灭性的声浪中,沈知远一动不动。
他没有看那些记者,也没有理会家族众人的目光和宾客的窃语。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江寻消失的那个门口,他向她伸出的手,还微微悬着,指尖冰凉。
他赌上了身份、名誉、家族地位,为自己和她搏一个未来。
他以为只要足够强大,足够狠厉,就能掌控一切。
直到她转身逃跑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算计和勇气,在她一个背影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轻轻笑了一下,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灰烬,缓缓地,他收回了手。
他放弃了抵抗,甚至放弃了思考。
任由周叙和终于突破进来的保镖簇拥着,机械地在一片咒骂和闪光灯中,离开了这个他曾试图主宰,却最终将他埋葬的舞台。
那一夜,他失去了显赫的身份,失去了家族的根基,成了全城唾弃的“疯子”和“笑话”,而他赌上一切想去换取的未来和那个人,如同指间流沙,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场轰动全城的订婚闹剧,最终以男主角的彻底溃败和消失落下帷幕。
没有人知道他被江寻背叛的那一刻,心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当晚,励峥集团发布紧急公告,免除沈知远一切职务,由其堂兄暂代。
不久后,沈知远远赴海外的消息悄然登报,轻描淡写,如同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
他放手了,不是被迫,也不是主动,而是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彻底放弃。
他争过,抢过,也曾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但最终,他连留下的理由都失去了。
因为订婚宴第二天凌晨,他疲惫的站在落地窗前,身后是周叙拿着平板在汇报:“她先是回了家,然后开车去了海市……她……去了云顶台……”
沈知远干哑着嗓音说道:“知道了……帮我收拾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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