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刚走出警局大门，手腕就被人轻轻拽住。她回头，看到陆景行拿着一个黑色文件袋快步追上来，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还有件事，没跟你说清楚。”陆景行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跑着出来的。他把文件袋塞进慕清颜手里，“这里面有萧逸尘最近的行踪记录，还有他常去的几个隐秘场所，你拿着，或许能用得上。”
慕清颜捏着文件袋，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她看着陆景行泛红的眼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疑惑：“陆警司，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傅云霆接受调查？”
之前她以为是职责所在，可刚才陆景行提到傅云霆时，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不只是警察对嫌疑人的审视，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让她捉摸不透。
陆景行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凝重。
“跟我来。”他转身朝着警局旁边的咖啡馆走去，步伐比平时慢了些，带着一种沉重的节奏。
慕清颜跟在他身后，心里的疑惑更甚。她看着陆景行推开咖啡馆的门，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才缓缓在他对面落座。
“要喝点什么？”陆景行拿起菜单，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不用了，我听你说。”慕清颜把文件袋放在桌角，目光落在他脸上。
陆景行放下菜单，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杯美式咖啡，才重新看向慕清颜。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你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吗？”他突然问，眼神飘向窗外，带着一丝悠远。
慕清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你是警察世家出身。”
“我父亲，曾经也是东海市警局的刑警，而且，是负责傅氏相关案件的刑警。”陆景行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的敲击声也停了，“二十年前，他因为调查傅氏的一桩走私案，被人杀害了。”
慕清颜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没想到，陆景行和傅云霆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
“走私案？和傅云霆有关？”她轻声问，生怕打断他的思绪。
“那时候傅云霆还没接手傅氏，是他父亲在掌权。”陆景行端起刚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我父亲查到，傅氏当时在暗中走私军火，而且和境外的犯罪集团有勾结。他收集了很多证据，准备上报，可就在上报的前一天，被人发现死在了郊区的仓库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悲伤，让慕清颜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
“凶手找到了吗？”她问。
“找到了，是两个临时雇佣的杀手。”陆景行放下咖啡杯，手指攥紧了杯柄，“可他们背后的人，一直没查到。所有人都知道，是傅氏的人做的，可没有证据，案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慕清颜沉默了。她能想象到，当时陆景行的父亲有多无奈，也能想象到，年幼的陆景行得知父亲去世时，有多痛苦。
“那时候我才十岁。”陆景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来了很多警察，我妈妈坐在沙发上哭，手里拿着我父亲的警号。我问她爸爸去哪里了，她只是哭，不说话。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我父亲临死前，给局里留了一份遗书，里面写着，一定要查清傅氏的案子，一定要让傅家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说，傅氏就像一颗毒瘤，不除掉，东海市就不会安宁。”
慕清颜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了。陆景行执着于让傅云霆接受调查，不只是为了维护法律尊严，更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为父亲讨一个说法。
“所以，你才这么在意傅云霆的事？”她轻声问。
“是。”陆景行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我长大后，选择当警察，就是为了完成我父亲的遗愿。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傅氏的案子，收集傅云霆的疑点，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把傅家的人绳之以法，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觉得傅云霆不是坏人，觉得他有苦衷。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接手傅氏后，虽然没再做走私军火那样的事，可他用的手段，依旧游走在法律边缘。商业打压、资金转移、甚至动用地下势力解决问题，这些都是违法的。”
慕清颜张了张嘴，想为傅云霆辩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傅云霆确实做过这些事，她不能否认。
“我不是要针对他。”陆景行的语气软了些，“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不管他有多少理由，不管他有多大的势力，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父亲用生命告诉我的道理，我不能忘，也不能让傅云霆忘了。”
咖啡馆里的音乐轻轻流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却暖不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慕清颜看着陆景行，心里五味杂陈。她理解陆景行的执念，也心疼他的遭遇，可她也相信傅云霆，相信他本性不坏。
“陆警司，我知道你很难。”她轻声说，“但我也希望你能相信，傅云霆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做那些事，有时候是被逼无奈，有时候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被逼无奈不是违法的理由，保护身边的人也不能用伤害别人的方式。”陆景行打断她，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我父亲当年，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才选择调查傅氏，可他最后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些被傅云霆伤害过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慕清颜沉默了。她知道陆景行说得对，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傅云霆辩解。她想起傅云霆为了保护她，不惜和陈泰和对抗；想起他为了救孤儿院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捐出巨款；想起他在深夜里，看着她的眼神里，藏着的温柔和脆弱。
这些，都不是一个冷血的坏人能做出来的。
“我会劝他回来接受调查。”慕清颜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会让他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让他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但我也希望你能保证，在调查过程中，能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不要因为过去的恩怨，就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坏人。”
陆景行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会给他公平的机会。但前提是，他必须如实交代所有事情，不能有任何隐瞒。”
“好。”慕清颜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陆景行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有调查傅氏，是不是就不会死？我是不是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慕清颜看着他眼底的悲伤，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你父亲是英雄，他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更多人的安全。他没有做错，你也没有做错。”
陆景行抬起头，看着慕清颜，眼神里的悲伤渐渐散去，多了一丝感激。他轻轻抽回手，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似乎没那么苦涩了。
“谢谢你，清颜。”他轻声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事。”
“不用谢。”慕清颜笑了笑，“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互相理解是应该的。”
陆景行也笑了笑，气氛终于轻松了些。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准备接近萧逸尘的事了。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慕清颜也站起身，拿起桌角的文件袋：“好，你也要注意安全。陈泰和那边，可能会对你不利。”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陆景行点头，走到咖啡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慕清颜。
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认真。他看着慕清颜，一字一句地说：“我父亲，临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景行，记住，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傅云霆那样的‘王’。但，决不能，没有，我们这样的，‘兵’。”
他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说完，他转身，大步朝着警局的方向走去，背影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挺拔。
慕清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陆景行父亲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是啊，这个世界不需要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王”，需要的是守护规则、维护正义的“兵”。而她和陆景行，就是这样的“兵”。
她握紧手里的文件袋，转身朝着“云颜府”的方向走去。接下来的路，会很艰难，但她不会退缩。为了正义，为了傅云霆，也为了那些像陆景行父亲一样，为了守护正义而付出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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