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了这座喧嚣的城市。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警用押送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那座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庄园，汇入了那川流不息的茫茫车海之中。
车厢内，一片死寂，压抑得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慕清颜和苏媚两个女人并排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她们的手腕被一副冰冷的、象征着法律与秩序的手铐紧紧地铐在了一起，像一对被命运强行捆绑在了一起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媚靠在车窗边，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脸转向了窗外，看着那飞速倒退的璀璨的城市夜景。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和算计的丹凤眼里，一片空洞，像两口早已干涸了的古井，再也映不出任何的光亮。她仿佛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也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像一个正在平静地等待着最终审判的死囚。
而慕清颜则目视前方，她的背挺得笔直，脸上也戴着那副属于“慕队长”的专业的冰山面具，仿佛她真的只是在执行一场最普通不过的押送任务，仿佛坐在她身边的不是一个刚刚才用最极端的方式救了她一命的复杂女人，也不是她丈夫的青梅竹马，更不是她名义上的“情敌”，只是一个代号为“苏媚”的重刑犯。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的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早已布满了冰冷的细密的汗珠。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乱。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是真的为了所谓的“法律程序”？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傅云霆为了苏媚而和陆景行彻底撕破脸，从而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者……是她从苏媚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影子？一种同样为了所谓的“爱”而不惜飞蛾扑火、甚至毁灭自己的可悲的影子？或许，都有。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后悔吗？”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轻得像是在叹息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是苏媚，她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慕清颜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知道，她在问什么。
“后悔，爱上他吗？”苏媚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语气缓缓说道，“后悔为了他而放弃了你原本平静而光明的人生吗？后悔被他拖入这个充满了血腥、背叛和无尽的黑暗的漩涡里吗？”
慕清颜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后悔吗？
或许，有过吧。在被他误会的时候，在被他用最残忍的话伤害的时候，在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地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曾无数次地想过要放弃，要逃离。
但是……
当她看到他为了保护她而奋不顾身地挡在火箭弹前的时候，当她看到他为了维护她而霸道地向全世界宣示主权的时候，当她看到他为了她的一句“我相信你”而瞬间从地狱里爬回人间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完了，都再也逃不出这个名叫“傅云霆”的甜蜜却又致命的囚笼了。
“不后悔。”
最终，她缓缓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爱他，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苏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地转过了头，那双本已死寂的空洞的丹凤眼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更强大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她缓缓地笑了，那笑容不再有之前的妩媚和算计，只剩下一片充满了无尽苦涩和……悲怆的坦然。
“是吗？”
“那，祝你好运。”
“希望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我。”
“或者……”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下一个，林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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