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腥甜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丝丝缕缕地钻入萧然的鼻腔,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七道残念的低语如魔音贯耳,盘旋不休,“我愿作证……”这四个字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压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由莫问天审判之力凝结的“罪”字骨牌,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掌心。
月光下,骨牌表面不再温润如玉,而是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一道道,一丝丝,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悄然侵蚀,随时都可能彻底崩碎。
就在他凝神细看之际,眼前的虚空中,淡绿色的小绿界面无声地闪烁了一下,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其上:“警告:检测到‘赦罪共鸣’高强度残留。宿主神经回路出现轻微逆向铭刻迹象。建议:72小时内,严格避免接触任何高密度执念物品,以防精神熵增失控。”
逆向铭刻?萧然的心猛地一沉。这系统不只是工具,它在改造他。
一道冰冷的杀意自身后悄然贴近,快得几乎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萧然身体肌肉瞬间绷紧,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纤细却有力如铁钳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
冷月心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她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芒,刃尖直指他的眉心。
她的声音比匕首还要冷:“你的眼神不对劲。”
萧然对上她的目光,那是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此刻却倒映出他自己瞳孔的异状——漆黑的瞳仁深处,几缕比发丝更细的黑线正在缓缓蔓延,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带着一种不祥的诡异。
“你……”
冷月心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股精纯而锋锐的真气顺着她的指尖探入萧然的经脉。
真气如同一条灵蛇,在他体内游走一圈,却在丹田附近猛地撞上了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能量逆流。
那股力量仿佛活物,竟顺着她的真气反噬而来!
冷月心脸色微变,迅速抽手,指尖上甚至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不是简单的残念能量。”她断然道,“你在那片坟场里吞下的,不只是几个冤魂的记忆碎片……那是莫问天毕生审判所积累的‘罪业反噬’的种子。你用赦免强行中断了他的道,这些罪业无处可去,便把你当成了新的宿主。”
萧然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指向眉心的匕首:“可我当时没得选。如果我不吃下那一口‘赦面’,不接下这份因果,第八个被活埋的孩子就没了。有些选择,做了会后悔一阵子,但不做,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冷月心沉默了,匕首上的寒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墨娘抱着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莫问天,从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后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很稳,但脸色却苍白得像纸。
莫问天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她抱在怀里,那支曾经判尽人间罪恶的判官笔,此刻已经从中断裂,断口参差,灵性尽失。
墨娘走到萧然面前,将怀中的莫问天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过去。
“这是上好的朱砂脂,能暂时温养你的星纹布,或许能延缓它的碎裂。”
萧然接过木盒,入手温热。
他看着地上气息微弱的莫问天,低声问:“他怎么样了?”
“笔裂了,心也裂了。”墨娘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以执念为基,以规则为骨,构筑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审判世界。你毁了他的世界,他自然也就活不成了。不过……”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萧然,那双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你也不用自责。这肮脏的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执拗的判官就变得干净一分。”
她的话锋忽然一转,目光落在了萧然脚边那只被打翻的,汤汁早已渗入泥土的瓷碗上。
“你知道吗?你泼出的那碗‘赦面’,其实……”墨娘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是他母亲临终之前,拖着病体,为他煮的最后一碗面。”
萧然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那些被他强行吞下的,属于莫问天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句信息瞬间激活、串联。
一幅模糊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病入膏肓的瘦弱女子,颤抖着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推到尚是少年的莫问天面前。
她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嘶哑而温柔:“天儿,世人多罪,但……别判人太狠。娘怕你走得太绝,回头的时候,发现身后已经没有路了……”
画面消散,萧然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以为自己只是战胜了一个敌人,却没想到,自己亲手碾碎的,是一个儿子对母亲最后、也是最温暖的念想。
他用来赦免罪业的武器,竟是对方心中最后的光。
回到那间月租八百的出租屋时,天已经蒙蒙亮。
萧然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身心俱疲。
他闭上眼,想把脑子里那些纷乱的画面和声音全都驱赶出去,但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他头痛欲裂之际,被他随手扔在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亮起。
那不是任何通知或来电,而是小绿的系统界面。
界面的中央,一张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负面情绪的“差评数据流”拼凑而成的脸,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张脸,赫然是莫问天年轻时的模样,双
紧接着,一行新的提示在数据脸下方弹出:“检测到深层协议残留信号:‘往生路径’协议未完全关闭。警告:有新的‘执刑者’正在申请接入系统权限……”
萧然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手机,狠狠地按下了锁屏键。
屏幕暗了下去,但那张由差评组成的脸,却仿佛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这系统……这破系统,到底是谁建立的?!”他低声嘶吼,第一次对这个赋予他力量的神秘存在,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程序,它是一个平台,一个有着某种诡异传承的……角斗场。
莫问天倒下了,立刻就有新的“执刑者”要来填补空缺。
那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那片巨大的碑林前,只是这一次,所有的墓碑都变成了空白的石板。
他手里握着一支笔,不由自主地在石板上书写着一个个鲜红的“罪”字。
每写下一个字,就有一个扭曲的灵魂被钉在碑上哀嚎。
他写得越多,心中的快意就越盛,仿佛自己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然而,就在他写满最后一座石碑时,异变陡生。
所有的碑文在一瞬间倒转,那成千上万个“罪”字,全部化作了结构更为复杂的“赦”字!
每一个“赦”字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却带着比罪孽更沉重的压力。
它们脱离石碑,化作一座座金色的大山,从四面八方,遮天蔽日地向他轰然压来!
“啊!”
萧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夜色正浓,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他从乱葬岗带回来的那只空碗,碗里还剩下一点没有泼干净的面汤。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那浑浊的汤底之上,竟不知何时,用一种类似鲜血的液体,缓缓浮现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下一个,轮到你了。”
出租屋的门被人用暴力从外面一脚踹开。
冷月心手持匕首,闪身而入,目光如电地扫视着房间。
当她看到床上满头大汗,眼神惊恐的萧然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随即落在了萧然紧握的右手上,那里攥着他的星纹布。
此刻,那块本就布满裂纹的布上,赫然又多了一道崭新的、更深的裂痕。
第二日清晨,天光大亮。
萧然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房间里,老旧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联播》,那熟悉而平稳的背景音,是这间压抑小屋里唯一的烟火气。
突然,电视的声音被强制静音,小绿的界面再一次不请自来地投射在半空中。
“紧急提示:检测到‘江州’方向出现大范围情绪异常波动。”
“数据分析:该地区连续三日,所有外卖平台订单差评率为零。所有订单被系统自动标记为‘完美服务’。”
在两行醒目的红色大字下方,一行灰色的小字如同附注般显现出来:“备注:根据历史数据碎片分析——那里的外卖员,从不接差评。”
从不接差评?
这不是一个服务概念,这是一个规则,一个结论。
一个用未知手段强制维持的……铁律。
萧然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江州”两个字,眼中的迷茫与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电驴的钥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金色纸页,那是他从莫问天的判官笔残骸上剥离下来的“赦罪残页”,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赦免之力。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张珍贵的残页小心翼翼地贴在了电驴斑驳的车把上。
“走,去江州。”他对闻声走来的冷月心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定。
“你疯了?现在那里就是个火药桶,你还往里跳?”冷月心皱眉。
“我不是为了逃,我是去问个清楚。”萧然跨上电驴,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替天改命?”
破旧的电驴发出不甘的轰鸣,载着他冲出小巷,汇入城市的车流。
风迎面吹来,将他所有的不安与迷惘都甩在身后。
江州,那个零差评的诡异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答案,还是一个更深的深渊。
电驴沿着国道一路向东,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郊区的宁静。
前方,“江州”两个字的巨大路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道无形的门。
萧然没有减速,拧动车把,径直朝着那道门冲了过去。
他穿过收费站废弃的Etc通道,车轮压过地上的减速带,发出一声沉闷的颠簸。
也就在车轮完全越过那条象征边界线的白漆线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了他。
并非危险,而是一种……隔绝。
仿佛空气的密度都发生了改变,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过滤掉了。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的左上角,那原本满格的信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格一格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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