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被秦王府的滔天怒火彻底点燃。
苏哲手持玄铁虎符，一身煞气，率领着三百天罡卫精锐，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从王府大门奔涌而出。
马蹄声踏碎了长街的寂静，火把的光亮映照着每一名护卫脸上那冰冷如铁的神情。
“封锁西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调集城防营，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给我搜！”
苏哲的命令，简短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京城，在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下，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只进不出的牢笼。
听风阁内，苏妙妙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地上那两个冰冷的蜡人，浑身都在发抖。
那不是冷的，是气的。
极致的愤怒，让她的大脑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王妃……”凌霜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埋下，“是属下失职，请王妃责罚！”
保护不力，这是她身为护卫，最大的耻辱。
苏妙妙没有看她，她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视着这个她亲手布置的、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堡垒”。
每一个护卫的站位，每一处假山的布局，每一条巡逻的路线……都在她脑中飞速地过了一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从那个愣头青新兵的一声鬼叫，到老花匠的精准作案，再到他被抓后的“顺利”招供……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被提前写好了剧本的戏。】
【他们似乎生怕我们找不到线索，主动把“城西破庙”这个地点，送到了我们嘴边。】
“凌霜，起来。”苏妙妙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把今天下午，从我们踏入这个院子开始，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都给我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问题，就出在这座看似密不透风的听风阁里。
***
城西，乱葬岗旁的破庙。
这里荒草丛生，四处都是倒塌的墙壁和散落的瓦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苏哲一脚踹开早已腐烂的庙门，天罡卫们如狼似虎地涌了进去。
庙内空空如也，蛛网遍布，只有一个破旧的蒲团，和一座看不清面容的神像。
“搜！”
护卫们立刻散开，将小小的破庙翻了个底朝天。
很快，一名护卫在神像后面的草堆里，发现了一个和何老头用的一模一样的大背篓。
背篓里是空的，但底部，同样撒着一层淡黄色的“千里香”粉末。
而在背篓旁边，还扔着一块小小的、属于婴儿的襁褓布料。
苏哲拿起那块布，上面熟悉的云纹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王府专门为小主子们定制的料子。
“头儿！外面有发现！”
一名斥候在庙后的山路上，发现了车轮的痕迹，以及一路向南延伸的、被刻意撒下的“千里香”。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敌人已经带着孩子，出城了。
“白七少！”苏哲对着跟来的白七少低吼道，“你的狗呢？”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白七少提着一个笼子，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笼子里，是一只看起来瘦小干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土狗。
“就这？”苏哲看着那只蔫头耷脑的小狗，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可别小看它！”白七少一脸得意，“这可是我师父当年游历南疆时，从一个老蛊师手里换来的‘寻踪犬’，名叫‘墨点’。别说‘千里香’了，就是你把一块手帕给它闻闻，它也能在百里之外，把你的人找出来！”
说着，他打开笼子，将那块襁褓布料放到“墨点”的鼻子下闻了闻。
那只小狗只是懒洋-洋-地嗅了一下，随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起来，对着南边的山路，“汪汪”叫了两声，便撒开四条小短腿，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天罡卫的战马，竟然要费些力气才能跟上。
“追！”
苏哲翻身上马，不再有丝毫犹豫，带着人马，顺着“墨点”和“千里香”留下的痕迹，向着茫茫的夜色，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
三天后，大乾王朝南边的边境小镇，风陵渡。
这里是南北通商的重要水路枢纽，三教九流汇集，鱼龙混杂。
苏哲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冲进镇子，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墨点”带着他们，一路追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门口，然后就停了下来，围着门口的石狮子，不停地转圈，喉咙里发出焦躁的呜咽声。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白七少检查了一下周围，无奈地摊了摊手，“这里人太多，气味太杂，‘千里香’的味道被冲淡了。而且，对方很可能是在这里，换了水路。”
风陵渡外，就是奔流不息的沧江。一旦上了船，顺流而下，便是天高海阔，再想追踪，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哲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立刻下令，封锁了整个风陵渡的码头，挨个盘查所有船只。
同时，派人拿着团子和圆圆的画像，在镇子里挨家挨户地询问。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码头上查不出任何可疑的船只，镇上的百姓也无人见过画像上的两个婴儿。
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这里，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客栈的雅间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一名天罡卫的副统领，忍不住开口，“对方会不会根本就没进镇子，只是在这里虚晃一枪，然后从别的路走了？”
“不可能。”苏哲斩钉截铁地说道，“‘千里香’的痕迹，一直延续到客栈门口。‘墨点’也不会出错。”
他相信证据，相信这只神奇的寻踪犬。
可现在，证据，却把他们引-进了一条死胡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客栈的掌柜，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几位官爷，追了几天人，辛苦了，喝口热茶润润喉吧。”掌柜的满脸堆笑。
苏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掌柜的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官爷们要找的那两个抱着婴儿的人，小人倒是前两天，好像见过。”
苏哲的眼睛，猛地亮了。
“说！他们在哪里？”
“官爷别急，”掌柜的不紧不慢地给几人倒上茶，“大概是三天前的傍晚，确实有一男一女，抱着两个襁褓，神色匆匆地来住店。男的很高，女的蒙着脸，看不清样貌。他们很警惕，付了上房的钱，却没怎么在房间待，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苏哲追问道。
“码头的方向。”掌柜的指了指窗外，“当时码头正好有一艘去往江南的商船要启航，估计是坐那艘船走了。”
这番话，与苏哲他们的推断，完全吻合。
“多谢。”苏哲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
“官爷客气了。”掌柜的收起银子，笑得更灿烂了，“为朝廷办事，应该的。”
说完，他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副统领兴奋地说道：“头儿！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他们一定是去了江南！我们立刻调集人手，沿江追下去，一定能追上！”
苏哲却坐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桌上的茶杯，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个掌柜的，出现得太巧了。
而且，他描述得太清楚了。
清楚得……像是在刻意引导他们。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秦王府，听风阁。
苏妙妙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人也清瘦了一圈，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她面前的沙盘上，不再是听风阁的防御图。
取而代之的，是她凭着记忆，画出的整个王府的平面图，以及那一天，听风阁内外所有护卫、下人的行动路线。
凌霜和阿影，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这三天，王妃不哭不闹，甚至没有骂过一句人。
但他们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凌霜，你再重复一遍。”苏-妙妙指着沙盘上的一个小点，那是新兵小石当时站岗的位置，“那个新兵喊‘小心’的时候，你和苏哲的反应，是什么？”
“属下和苏统领，都下意识地，第一时间转向了他。”凌霜回答道，“大概……有两息的时间，我们的视线，都离开-了地毯。”
“两息……”苏妙妙闭上眼睛。
对于顶尖的高手来说，两息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
“阿影，”她又睁开眼，看向另一人，“那个叫何老头的花匠，还有那个叫小石的新兵，审得怎么样了？”
阿影的脸色有些难看：“都招了。但他们知道的，也仅限于此。都是有人用重金收买，让他们在特定的时间，做特定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连跟他们接头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又是这样。
所有的线索，都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精准地剪断了。
苏妙妙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南疆的香料，不止一种味道……”
“阴山土……”
“声东击西……”
“金蝉脱壳……”
这些词，在她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搅成一团。
她猛地停下脚步，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破了她脑中的所有迷雾！
“我明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和恍然大悟后的颤抖。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冲到桌边，一把抓起一张大乾王朝的地图，铺在地上。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移动着。
一个点，停在了北境的阴山。
另一个点，停在了南边的风陵渡。
“‘赤蝎’送来‘阴山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调虎离山，把墨渊引去北境！”
“他们成功了。墨渊走了。然后呢？他们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掳走孩子，然后留下‘千里香’的线索，一路逃往南方？”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影和凌霜。
“你们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他们的计划，环环相扣， 每一步都算计得无比精准。他们既然能做到在王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孩子，就一定有能力，让孩子彻底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可他们偏偏留下了‘千里香’！这不是线索，这是诱饵！”
“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带走孩子！而是要用孩子，把王府最精锐的防卫力量——苏哲和天罡卫，也从京城调走！调往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阿影和凌霜如遭雷击，瞬间脸色惨白！
苏妙妙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京城”的位置。
“调走了墨渊，又调走了苏哲。现在的秦王府，才是真正的‘空城’！而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
“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带出京城！”
“他们还在城里！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才是最致命的‘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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