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禁军“协防”,王府上下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中。
苏妙妙坐在窗边,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炭笔,眼睛一直盯着院门口。
已经两天了。
墨渊音讯全无。
“王妃,吃点东西吧。您都一天没怎么进食了。”玉竹端着一碗莲子羹,小心翼翼地劝道。
“不饿。”苏妙妙摇了摇头。
【饿,怎么不饿,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就是吃不下!我男人在里面受苦,我在这里胡吃海喝,这像话吗?】
她也知道,这是她的心理作用。
墨渊身为战神,身为太后亲子,皇帝就算再猜忌,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但未知,才是最折磨人的。
就在这时,白七少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王妃!查到了!查到张嬷嬷的下落了!”
苏妙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哪儿?!”
“城西三十里外的飞云崖!”白七少喘着气,将一张草图铺在桌上,“我的人查到,接走张嬷嬷的那辆马车,车轴上有一个很独特的云纹徽记。这个徽记,属于一个已经没落的百年世家,闻人家。而闻人家的祖宅,就在飞云崖上!”
“闻人家?”苏妙妙对这个姓氏毫无印象。
“一个很古老的家族,曾经出过帝师,后来因为站错了队,家道中落,早就没什么人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藏在京郊。”白七少指着草图,“飞云崖地势险峻,只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去,易守难攻。他们把张嬷嬷带到那里,肯定有图谋!”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张嬷嬷?”旁边的红娘子不解地问。
“不知道。”白七少摇头,“但我猜,要么是为了保护,要么是为了逼问。不管是哪种,我们都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张嬷嬷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现在就去!”苏妙妙当机立断。
“不行!”阿影的身影从门后出现,拦在她面前,“王爷有令,您不能离开王府半步。外面全是禁军的眼线。”
“眼线?”苏妙妙冷笑一声,“他们是防我跑,还是防我救我自己的男人?阿影,你别忘了,墨渊现在是被软禁!我多等一天,他就多一分危险!你拦着我,就是害他!”
【正面对线刚不过,就得道德绑架!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阿影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王妃,阿影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白七少劝道,“飞云崖那种地方,听着就邪门,您一个人去……”
“谁说我一个人?”苏妙妙环视一圈,“你们不都是我的人吗?”
她走到阿影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武功最高,负责突进和安保。白七少,你的人负责在外围接应和清扫痕迹。红娘子,你继续在城里散布消息,说我病倒了,卧床不起,以此来麻痹敌人。”
她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齐悦:“还有你,跟我一起去。你的眼力,比一百个护卫都有用。”
齐悦小脸一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王妃!”
“这……”阿影还在犹豫。
“这是命令。”苏妙妙的语气不容置喙,“出了事,我苏妙妙一力承担,绝不连累秦王府。但如果因为你的阻拦,错失了救王爷的良机,这个后果,你承担。”
阿影沉默了许久。
“属下,遵命。”
***
夜色如墨,冷风如刀。
飞云崖,名副其实。
半座山峰像是被巨斧劈开,形成了千仞绝壁。
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栈道,在悬崖峭壁上蜿蜒盘旋。
栈道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妙妙趴在一块山石后面,脸色煞白,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我靠……我靠……我怎么忘了我恐高啊!这连个护栏都没有!这要是掉下去,别说投胎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她死死地扒着地面,感觉多看一眼脚下的深渊,自己的魂儿就要被吸走了。
跟在她身后的齐悦,也是小脸发白,但状况比苏妙妙好一些。
只有阿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前面探路。
“王妃,前面三百米,有一座悬空的庭院,应该就是闻人家的祖宅。宅子周围没有发现守卫,很安静。”阿影很快返回,低声报告。
悬空……庭院……
苏妙妙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
【在悬崖上修栈道就算了,还在悬崖上盖房子?这家人是什么建筑鬼才?就不怕哪天刮大风把房子给吹下去吗?】
“走……走吧。”苏妙妙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全程不敢往旁边看,盯着阿影的后脚跟,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那座悬空的庭院,建得极为巧妙。
整个院子都由几十根粗大的铁索,固定在悬崖的凹陷处,下面用巨大的木桩支撑着。
一座吱呀作响的吊桥,是进入庭院的唯一通道。
“太安静了。”阿影拦住要上桥的苏妙妙,眉头紧锁。
苏妙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富贵险中求,走!”
她一马当先,踩上了吊桥。
桥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苏妙妙的身体瞬间僵住,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别晃!大哥,我求你别晃!我给你跪下了!再晃我就要尿了!】
她闭上眼,扶着旁边的绳索,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廊檐下风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分头找!看看张嬷嬷被关在哪里!”苏妙妙压低声音。
三人呈品字形,向院内摸去。
庭院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
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
桌椅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人呢?”齐悦小声问。
就在这时,正对庭院大门的主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阿影立刻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贴到门边。
阿影一脚踹开房门,三人闪身而入!
屋里,同样空无一人。
窗户开着,夜风灌入,吹得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
窗边,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
是云娘!
“我就知道,你们会找来。”云娘缓缓转过身,她手里握着一把短剑。
“张嬷嬷呢?”苏妙妙冷冷地问。
“死了。我来之前,她就被人灭口了。但我从她身上,拿到了这个。”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拨浪鼓,木质的手柄磨得光滑,鼓面上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
看到那个拨浪鼓的瞬间,苏妙妙的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温暖的摇篮。
……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轻轻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哼着不知名的童谣。
……“云姑姑你看,宝宝笑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你……”苏妙妙看着云娘,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我小时候,你抱过我。”
云娘握着短剑的手,猛地一紧。
“那又如何?”她的声音开始歇斯底里,“苏妙妙,你和你那个娘一样,都是祸水!如果不是你们,太子殿下不会死!‘赤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你搞错了。”苏妙妙强忍着头痛,“把‘赤蝎’变成现在这样的,是墨璟。你被他利用了。”
“闭嘴!”云娘厉声喝道,“今天,我就先杀了你这个‘钥匙’,再去找墨璟那个叛徒算账!”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抖,短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刺苏妙妙的咽喉!
“铛!”
阿影挡下了她的攻击。
两人战作一团。
云娘的武功,招式狠辣,竟能和阿影打的不相上下。
苏妙妙和齐悦连连后退。
“阿影!把她逼出去!”苏妙妙忽然喊道。
阿影会意,虚晃一招,一脚把云娘踢出门外。
两人一前一后,从主屋打到庭院,又从庭院打到吊桥上!
吊桥因为两人的打斗,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王妃小心!”齐悦惊呼一声。
苏妙妙看着在吊桥上如履平地的两人,咽了口唾沫。
【都是超人吗?在这种鬼地方打架,平衡力是怎么练的?杂技团出来的吗?】
就在这时,阿影瞅准一个机会,一脚踢在云娘的手腕上。
云娘吃痛,手里的短剑脱手而出,飞向苏妙妙!
“我靠!”
苏妙妙吓得一缩脖子,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下吊桥!
一只手,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阿影!
他将苏妙妙拉了回来,但自己却被云娘一掌拍在胸口。
阿影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苏妙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云娘眼中杀机大盛,一步步逼近。
她离苏妙妙越来越近,吊桥也晃得越来越厉害。
忽然,云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桥下翻滚的云海。
只一眼,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脚步也变得僵硬起来。
她……也恐高?!
苏妙妙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
【我靠!你一个大反派,天天飞檐走壁的,居然也恐高?!】
苏妙妙立刻挺直腰杆,刚刚还软得跟面条似的双腿,充满了力量。
“云娘,”她往前走了一步,吊桥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她若无其事地跺了跺脚,“你怕了?”
云娘的脸色更白了,她死死地盯着苏妙妙,色厉内荏地喝道:“我怕什么?!”
“你怕高啊。”苏妙妙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看你,脸都白了,腿也抖了。啧啧,想不到你居然怕高!”
【敌人的弱点就是我的爽点!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先被吓死!】
云娘被她一语道破心事,又惊又怒。
阿影挡在苏妙妙身前。
两人都一动不动,死死地瞪着对方。
“有……有种你过来啊!”云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有种你过来才对!”苏妙妙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回敬。
她们两个,一个像被点了穴,一个像生了根,僵在了原地。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咻”
一根银针,从庭院的阴影处射向吊桥一侧的绳索!
“啪!”
绳索应声而断!
整个吊桥猛地向一侧倾斜!
“啊——!”
苏妙妙和云娘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云娘离断裂的那一侧更近,她脚下不稳,整个人向悬崖外滑去!
在掉下去的最后一刻,她抓住了桥边的木板。
整个人,悬挂在半空中。
而苏妙妙,则被阿影抓住,几个纵跃,稳稳地落回了庭院。
“救……救我……”云娘脸上血色尽失,惊恐地望着苏妙妙。
苏妙妙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云娘,又看了看射出银针的黑暗角落。
第三方势力,出手了!
“阿影,我们走!”苏妙妙当机立断。
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再不走,她们也得折在这里。
阿影没有犹豫,拉着苏妙妙和齐悦,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云娘绝望的呼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轰隆——”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一声巨响传来。
那座悬空的庭院,竟被人用炸药,从地基处引爆,整体坠入深渊。
回到山脚下的苏妙妙,心还在狂跳。
“王妃,您看,这是什么?”齐悦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那个拨浪鼓。
刚才混乱中,云娘掉下去时,从她怀里甩了出来,被眼疾手快的齐悦顺手抄了过来。
苏妙妙接过拨浪鼓,轻轻摇了摇。
“咚咚,咚咚……”
她捏着拨浪鼓的手柄,感觉手柄的末端,有些松动。
她用力一拧。
“咔哒。”
手柄竟然被拧开了,里面是中空的。
一张被卷成细棍的泛黄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苏妙妙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
上面没有字,只画着一幅潦草的图。
一座宫殿,殿前种着一棵巨大的槐树,槐树下,埋着一个……黑色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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