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残剑最后一缕微光即将熄灭。陈浔的手仍紧握剑柄，指腹压着那道裂纹，掌心渗出的血缓缓浸入金属缝隙。他没有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耳朵贴着土壁，听着头顶一丝一毫的动静。
澹台静靠在他肩侧，昏睡未醒，后颈的暗红纹路时隐时现，像被风吹动的余烬。她的气息断续，体温忽高忽低，仿佛体内有东西在拉扯她的魂魄。
就在此刻，上方泥土猛然震颤。
碎石如雨坠落，一道黑影破土而下，单膝落地，激起尘浪——是青衫人首领。他右手撑地，掌心血符未散，身后三人紧随跃入，手中黑幡尚未完全展开，杀气已扑面而来。
陈浔未起身，也未拔剑。
他只是将拇指在剑格裂纹上用力一划，鲜血顺着纹路滑入剑身深处。
刹那间，残剑剧烈震颤！
青光自剑脊炸开，如怒龙腾起，在狭小空间内划出完整北斗七星轨迹。七道剑气呈弧形扫荡，逼得四人齐齐后退，撞上土墙。血魂幡一角刚扬起，便被剑意撕成碎片，飘落在地。
“神剑认主？！”首领怒吼，眼中惊怒交加，“一把残铁，怎敢违逆族令！”
话音未落，残剑已悬空疾转，剑尖直指其喉。青光暴涨，逼得他仰身避让，脚跟蹬地滑退三步，袖中血符再度燃起，欲结阵反制。
可残剑不给他机会。
它自行游走于空中，划出第二轮北斗虚影，七道剑气交错成网，封锁四方退路。一名青衫人刚抬手布阵，剑气已至，削断其手腕经脉，黑幡落地即焚。
另两人欲合围陈浔，残剑回旋如电，一道青光斩向左肋，另一道横扫右膝，二人踉跄倒地，再难站起。
首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玉令牌，高举过头，厉声念咒。令牌泛出血光，竟与澹台静后颈纹路隐隐共鸣。
陈浔瞳孔一缩。
他猛地将残剑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背起澹台静，转身冲向地窖后方角落。那里有一块松动的石板，边缘已被他先前用剑撬开寸许。
残剑未归鞘，却自行离地，悬浮半空，剑尖指向密道深处，似在引路。
身后轰然作响，土层崩裂，追兵正欲跟进。陈浔一脚踹开石板，弯腰钻入密道。通道低矮潮湿，仅容一人通行，他背着澹台静，动作受限，肩伤因剧烈起伏再度裂开，血顺着粗布短打洇出。
残剑浮于他头顶半尺，剑身微偏，指引方向。前方出现三岔口，左侧通道传来滴水声，右侧有腐木气息，中间一条最为狭窄，但剑尖坚定指向中央。
他毫不犹豫，低头挤入。
身后传来撞击声，土壁簌簌抖动，显然敌人已发现入口。紧接着，一声闷响，整段通道剧烈震动，碎土纷落。
毒烟随之涌入。
灰绿色雾气贴地蔓延，带着刺鼻腥味，所过之处石壁泛起细小气泡。陈浔屏息，脚步加快。残剑忽然回旋一周，剑刃划出环形青光屏障，挡在通道尾端，暂时阻隔毒雾。
他借机前冲，终于看见前方微弱天光。
出口藏在一片灌木之后，外头是镇外密林深处。夜风拂面，带着草木清气。他踉跄而出，将澹台静轻轻放在树根旁，自己也靠着树干喘息。
残剑缓缓落下，横置于两人之间，剑身寒光流转，裂纹中银光若隐若现。
林中寂静异常，无虫鸣鸟叫，连风都停了。唯有澹台静颈后那枚太阳纹，仍在微微搏动，像是感应到什么遥远的存在。
陈浔低头看她，见她眉头轻蹙，似在梦中承受痛楚。他伸手探她脉搏，跳动紊乱，却未断绝。
他转而凝视残剑。
原本七道暗金纹路静静蛰伏，此刻其中一道突然泛起银光，如霜痕蜿蜒而上，与其他纹路交织，形成新的图阵。那银纹极细，却透出一股冷冽生机，不似凡铁所能承载。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银纹。
剑身微震，竟传回一丝温润之意，如同回应他的触碰。
他低声说：“你……也活着？”
话音未落，远处山林间隐约传来呼喝之声，夹杂着树枝断裂的脆响——追兵已出林。
他迅速将澹台静扶起，背在身后，一手握住残剑。剑未出鞘，却在他掌中微微发烫。
林影深处，一条隐蔽小径通向山腹。他知道那里有个岩洞，常年无人踏足，足以藏身。
他迈步前行，脚步沉重却不迟疑。
残剑在他手中轻颤了一下，剑尖微偏，指向山洞方向。
他顺着指引走，穿过荆棘丛，绕过断崖，终于看见岩壁凹陷处的一道窄缝。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后可见内部干燥平坦，深处幽暗，却无野兽气息。
他将澹台静安置在角落干草堆上，又取出随身火折子点亮，微光映出洞壁刻痕——那是早年猎户留下的记号，歪斜写着“避风”。
他回头看向洞口，夜色浓重，林间再无声响。
可就在他放下火折子的瞬间，残剑忽然自行离手，悬于半空，剑身银纹大亮，竟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虚影，随即没入澹台静眉心。
她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闷哼，脖颈后的太阳纹骤然炽红，仿佛要燃烧起来。
陈浔扑上前去，按住她双肩。
她睁开眼，虽不见物，目光却直直望向他，嘴唇微动：
“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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