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杂役食堂，喧嚣鼎沸。汗味、饭食味、还有从某些刚从脏累岗位下来的杂役身上带来的各种异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股独属于底层修士生活的、真实而粗粝的气息。
赵小二端着餐盘，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地吃着。他刻意维持着与往日无二的进食速度，甚至偶尔会因为吞咽过快而轻轻咳嗽一声，显得与周围那些或因疲惫而狼吞虎咽、或因闲谈而细嚼慢咽的杂役并无不同。
然而，有些变化，并非刻意伪装就能完全掩盖。
张彪和他那几个跟班，占据了食堂中央一张位置较好的桌子，正高声谈笑着，内容无非是吹嘘自己今日又轻松完成了什么任务，或者讥讽哪个倒霉蛋被执事责罚。张彪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鬣狗，带着一丝优越感，漫无目的地扫视着食堂里的众人。
当他的目光掠过角落里的赵小二时，原本随意扫视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
赵小二正低头吃着那寡淡的青菜，侧脸在食堂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光泽？不是油光，而是一种隐隐透着生机的红润。而且，他坐在那里的姿态，看似与往常一样微微佝偻着背，但脊梁骨却仿佛比记忆中挺直了一丝，少了几分畏缩，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沉稳。
张彪眯起了眼睛，一口咬在硬邦邦的熏鱼干上，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想起前几天，似乎也瞥见过赵小二一次。当时没太在意，只觉得这小子好像不像刚来时那么面黄肌瘦了。他还以为是废丹房的活儿确实清闲，养好了身体。可今天再看，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不仅仅是气色。还有刚才赵小二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样子，脚步似乎格外轻快利落，穿过拥挤的人群时，身形扭动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协调和从容，完全不像其他干了一天重活、脚步虚浮的杂役。
张彪自己就是炼气二层，虽然是用时间硬磨上来的，根基虚浮，但对炼气二层修士该有的状态再熟悉不过——气息更绵长，体力更充沛，行动间自然会带上一种不同于凡俗的轻捷。赵小二此刻给他的感觉，就很像……很像刚刚突破不久，还未能完全收敛自身气息的那种状态！
这个念头一起，张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可能！一个五行伪灵根的废物，被丢在废丹房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比他们这些干着苦力活的杂役更快突破？他张彪可是熬了整整三年，才侥幸突破到炼气二层！
但眼前赵小二身上那微妙的变化，却又如此真切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赵小二的背影，眼神变得阴鸷而锐利，仿佛要透过那层灰扑扑的杂役服，看穿他体内的虚实。
“这小子，怎么感觉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张彪压低声音，对着身旁一个跟班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莫非走了什么狗屎运？”
那跟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彪哥，我看没啥不一样啊，不还是那副怂样？在废丹房能走什么狗屎运，难道还能捡到丹药不成？”他显然没看出什么端倪。
张彪冷哼一声，没有解释。有些东西，只有到了相应的层次，或者像他这样心存歹意、时刻关注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到。
他想起上次自己找茬，被赵小二用计让他在陈管事面前出了丑，还被罚去矿洞干了三天苦力。当时只觉得是这小子运气好，心思狡诈。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如果这小子真的突破了炼气二层，那就算灵力虚浮，实战经验不足，也已然具备了与他正面抗衡的资本！再加上那小子阴险的脑子……
张彪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危机感。他绝不能容忍一个曾经被自己随意拿捏的蝼蚁，爬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位置！废丹房那份清闲的活计，他也一直惦记着。
他必须弄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张彪明显加强了对赵小二的“关注”。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远地瞥上几眼，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赵小二可能经过的地方，或者借着由头靠近废丹处理房，用各种角度观察赵小二劳作时的状态。
他发现，赵小二推动那沉重的独轮车时，似乎确实比以往轻松不少，呼吸也更为平稳。在处理那些散发着怪味的药渣时，动作也显得更加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不像其他杂役那样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
这些细节，更加深了张彪的怀疑。
赵小二自然也察觉到了那道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目光。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在某些时候，会刻意表现出一点“力有不逮”的样子，比如在推动独轮车上坡时，稍微放缓速度，微微喘口气；或者在搬运大袋药渣时，故意让身形晃动一下，显得颇为吃力。
他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猎手，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的爪牙，等待着最佳的时机，或者，等待着对方按捺不住，率先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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