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取外门弟子份例的日子，赵小二并未显得急不可耐。他依旧在天光微亮时起身，于院中那株老松树下，将《青云炼气诀》第一层的运行路线默默演练了数遍，直到体内那缕淡青色的灵力如溪流般顺畅流转，才缓缓收功。
推开院门，清晨的丹鼎峰笼罩在薄纱般的灵雾中，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药草气息，远比厚土峰浓郁精纯。前往庶务殿的路上，已有不少外门弟子行色匆匆，或赶往传功坪听讲，或前往炼丹房当值。他们大多身着统一的青色外门弟子服饰，气息普遍在炼气中期，步履间自带一股杂役弟子难以企及的从容。
赵小二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灰衣，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能感受到一些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身上，夹杂着审视、好奇，以及不易察觉的轻蔑。
“看，那就是新来的，厚土峰升上来的那个赵小二。”
“听说小比时走了大运，剑法使得不错？”
“哼，杂役出身，根基能好到哪儿去？丹鼎峰可不是光靠耍几下剑就能立足的。”
“看他那身衣服，怕是连像样的弟子服都还没领吧……”
议论声细碎，并未刻意压低，显然并不在乎他是否听见。赵小二面色平静，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地走向那座气派的“庶务殿”。殿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汉白玉铺地，穹顶高悬，数个窗口前排着队伍，负责发放物资的执事们神情大多淡漠。
他寻了人略少的一列排在末尾。前面是两名相熟的外门弟子，正低声交谈。
“这次宗门下发的‘熔火丹’材料，品质似乎比上月差了些，成丹率怕是要受影响。”
“是啊，刘枫师兄那边据说也抱怨了几句，他正在尝试炼制‘凝液丹’，对材料要求更高。”
“说起刘师兄，你看到刚才过去那小子没？”其中一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小二的方向，“就是那个赵小二。刘师兄好像对他不太待见。”
“一个杂役，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爬上来，刘师兄何等身份，自然瞧不上。我听说，前几天刘师兄在药田那边，还被他顶撞了几句？”
“哦？有这事？看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赵小二仿若未闻，目光落在前方柜台后那位头发花白、面容慵懒的老执事身上。那执事慢悠悠地处理着前面弟子的份例，动作磨蹭，但无人敢出言催促。
终于轮到他。他将那枚崭新的、带着一丝温热体温的身份玉牌双手递上：“弟子赵小二，领取本月份例。”
老执事撩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又低头看了看玉牌，手指在柜台下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器上划过。法器微光一闪，显现出他的信息。
“新晋的？赵小二？”老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漫不经心。
“是，弟子赵小二。”赵小二恭敬回应。
“嗯。”老执事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弯腰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灰色的、材质普通的储物袋，随手丢在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点一点。”
紧接着，他又取出两本用青色丝线装订的书册，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与那储物袋放在一处。“《青云炼气诀》前六层功法，一瓶‘聚气丹’。规矩都懂吧？功法不得外传，不得私自抄录，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丹药省着点用，下个月可就没了。”
“弟子明白，谢执事提点。”赵小二应道，伸手将东西一样样拿起。
他先拿起那个灰色储物袋。袋子入手微沉，上面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空间拓展符文，内部空间大约一方，对于外门弟子而言，算是标配。他神识探入，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块下品灵石。灵石呈淡青色，棱角分明，内部灵气氤氲，远比他在杂役时见过的、那些被管事们偶尔拿出来显摆的灵石要纯净得多。二十块！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在杂役处，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三五块灵石。
压下心中的波澜，他将储物袋小心系在腰间内侧。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本书册上。
书册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厚纸，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纸，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具有防潮防腐的功效。封面正中，以遒劲的笔墨写着四个大字——《青云炼气诀》。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轻轻翻开封面。
映入眼帘的，并非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幅复杂而玄奥的人体经络图，灵力运行路线以红色的细线清晰标注，旁边配以蝇头小楷的注解和口诀心法。他只是粗略看了前面几页，关于炼气一层到三层的部分，就感觉眼前一亮。
这《青云炼气诀》的运行路线，远比《长春功》要繁复精妙数倍！《长春功》讲究中正平和，循序渐进，但效率不高，且对灵力的淬炼和运用较为粗浅。而《青云炼气诀》不仅在灵力吸纳和炼化效率上远超前者，更注重灵力在特定经脉中的压缩、提纯，以及不同属性灵力（若有多灵根）的细微调和。功法中还附带了几个实用的小法术模型，如增强目力的“明目术”、清洁自身的“净尘术”，以及一个最低阶的防护法术“灵盾术”。这些都是《长春功》所没有的。
“《青云炼气诀》，宗门外门标准功法，比《长春功》精妙多了。”他心中再次感叹，小心翼翼地将功法合上，贴身收好。有了此法，他后续的修炼之路，必将顺畅许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白玉瓶上。瓶身温凉，雕着简单的云纹。他拔开以软木塞封住的瓶口，一股清淡却异常纯正的药香瞬间逸出，钻入鼻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倾斜瓶口，三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表面隐隐有云气纹路的丹药滚入掌心。丹药圆润饱满，触手温润，内部蕴含的精纯灵气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
这就是聚气丹！宗门发放的正式丹药，远非他之前用废丹提纯出的那些药液可比。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修炼丹药，但对于炼气期弟子而言，已是极为珍贵的资源。这一瓶三颗，若运用得当，足以抵得上他月余苦修。
“多谢执事。”赵小二将玉瓶塞好，与其他物品一同收起，再次向那慵懒的老执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庶务殿。
回到丁字柒三号小院，紧闭房门，开启那简陋的隔音禁制。他并没有立刻尝试转修功法或者服用丹药，而是先将所有东西再次取出，放在石桌上，细细审视。
二十块下品灵石，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记载着通天大道的《青云炼气诀》。
三颗能助长修为的聚气丹。
这一切，都是外门弟子的身份带来的。与朝不保夕、资源匮乏的杂役生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些在真正的修仙路上，仅仅只是开始。丹鼎峰竞争激烈，这点资源并不足以让他高枕无忧。刘枫那样的天才弟子，拥有的资源恐怕远超他的想象。而且，怀璧其罪，他一个没有背景的新晋外门弟子，拥有这些东西，未必是福。
他拿起一颗聚气丹，在指尖轻轻转动。丹药表面光滑，药力内蕴。他沉吟片刻，并未直接服用，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残破玉珏。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玉珏，同时将聚气丹缓缓靠近。
嗡——
玉珏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轻颤，一股微弱的吸力传出。赵小二敏锐地感觉到，聚气丹内那精纯的药力，似乎被引动了一丝，极其缓慢地被玉珏汲取过去，并在玉珏内部进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提纯和转化，最终反馈出一缕更加精纯、更易于吸收的清凉气流，融入他自身的灵力之中。
果然可以！
赵小二眼中精光一闪。玉珏不仅能汲取废丹残力，对正品丹药同样有效，而且似乎有进一步的提纯之效！这意味着，同样一颗聚气丹，经过玉珏的“过滤”，他所能吸收的有效药力可能更多，杂质更少！
但他立刻停止了尝试。丹药完好无损，药力损失微乎其微，若非他神识敏锐且与玉珏心神相连，根本察觉不到。他不敢确定长期如此是否会损害丹药，或者被高阶修士看出端倪。
“不能急……”他喃喃自语，将聚气丹重新装回玉瓶，“玉珏的秘密，绝不能暴露。这些丹药，暂时还是按正常方式服用。《青云炼气诀》也需要时间转修磨合。”
他将灵石、功法、丹药重新收好，心中已然有了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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