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房后院堆放杂物的角落被清理出一小片空地，这里远离大通铺的喧嚣，仅有的声响是风吹过废弃器具缝隙的呜咽和远处山林隐约的兽嚎。赵小二盘膝坐在一块磨平的石头上，身前摆放着几个小巧的玉瓶——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利用玉珏小心翼翼地从不同批次的废丹中提纯出的药液精华。虽然每个瓶子里都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两滴，颜色或青或红，或浊或清，但其中蕴含的精纯药力，却是那些废弃药渣远远无法比拟的。
除了玉瓶，还有那半本虫蛀的《基础炼丹手诀·残》摊开在膝头，以及一小堆他白日里收集的、相对干燥的“火绒草”碎屑——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接近“灵木”的引火之物。没有丹炉，没有地火，更没有师长的指导，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
“聚气丹，最低阶的辅助修炼丹药，主药‘凝气草’，辅以‘赤阳花’、‘石乳精华’调和药性，以文火淬炼，融液成丹……”他脑海中回忆着从讲道堂外围偷听，以及那本残卷上零碎记载的关于聚气丹的描述。他手头没有完整的丹方，更没有正品丹药对照，所有的依据，都来自于对废丹和药渣反复辨析后得出的模糊推论。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凝气草”的药液他提纯出了三滴，存放在一个青色小瓶中，散发着温和的木属性灵气波动。“赤阳花”的药液只有一滴，存放在红色小瓶中，气息灼热。“石乳精华”最为难得，他耗费了巨大心力，才从几颗品相稍好的废丹中勉强萃取出半滴，存放在一个白色小瓶里，气息沉稳。
“没有丹炉，无法真正控制火候，更别提复杂的‘融液’、‘凝丹’手诀……”赵小二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那堆火绒草，“但若不以火炼，又如何让这几种属性各异、形态不同的药液融合为一，形成稳定的‘丹’？”
他苦思良久，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丹田内那丝蕴含锋锐的灵力，以及胸前微微发热的玉珏。“或许……可以不用火？以灵力为引，模仿炼丹手诀中‘融’与‘凝’的意境，再借玉珏之力，强行将这些药液‘糅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正统炼丹，火候是重中之重，不同的温度、不同的火焰特性，直接影响药性的激发、融合与最终成丹的品质。完全摒弃火焰，仅凭灵力和一件不明所以的玉珏来“合成”丹药，闻所未闻。
但赵小二没有别的选择。他决定尝试。
他先拿起那瓶“凝气草”药液，倒出一滴在掌心。翠绿色的液滴在他掌心滚动，散发着勃勃生机。他运转灵力，按照残卷上记载的“融”字诀基础手势，小心翼翼地引导自身温和的木属性灵力（他主修《长春功》，灵力偏木属性）包裹住这滴药液，使其悬浮在掌心之上。
紧接着，他拿起“赤阳花”的药液，那滴红色液滴刚一出现，灼热的气息就让周遭空气微微扭曲。他屏住呼吸，以更精细的操控，将这滴红色药液缓缓靠近被木属性灵力包裹的绿色液滴。
两者接触的瞬间——“嗤！”
一声轻微的爆鸣，绿色液滴剧烈震荡，红色液滴则猛地炸开一小团火气，两股药力相互冲突，眼看就要同时溃散。赵小二额头瞬间见汗，全力催动灵力，试图稳住局面，但属性相克的力量在他掌心交锋，让他灵力飞速消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心念一动，沟通胸前玉珏。一股微凉的气息自玉珏传出，顺着手臂经脉蔓延至掌心。那原本狂暴冲突的两股药力，在接触到这股凉意后，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住，冲突之势骤然减缓，虽然依旧泾渭分明，互不融合，但至少没有再继续溃散。
赵小二精神一振，知道此法有效！他不敢怠慢，立刻又引导那半滴“石乳精华”加入其中。白色的液滴带着沉凝土属性气息，在玉珏之力的辅助下，缓缓渗透进绿红两色药力之间，仿佛一道堤坝，暂时隔开了两者的直接冲突。
此刻，他掌心悬浮着一个极不稳定的三色能量团，绿色、红色、白色相互缠绕、排斥，又因玉珏之力和他自身灵力的强行约束而勉强维持着一个整体。能量团表面光芒闪烁不定，时不时有细小的药力丝线逸散出来，显然距离成丹还差得远。
“凝！”赵小二低喝一声，双手虚抱，十指如穿花蝴蝶般变幻，竭力模仿残卷上那残缺不全的“凝丹”手诀。灵力在他精准的控制下，开始向内压缩那个三色能量团。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需要时刻维持玉珏之力的输出，以“安抚”躁动的药力；需要以自身灵力对抗药力间的天然排斥，强行将它们挤压在一起；还需要分神操控“凝丹”手诀，引导能量团向固态转化。这对灵力的消耗、对神识的负担都极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额头的汗水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身上的杂役服早已被浸透。掌心中的三色能量团在巨大的压力下，体积缓缓缩小，颜色也开始变得浑浊，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相互渗透、纠缠，形成一种暗沉驳杂的色泽，表面凹凸不平，甚至能看到许多未能完全融合的药力斑点。
“还不够……还差一点……”赵小二咬紧牙关，感觉到自身灵力即将告罄，神识也传来阵阵刺痛。他知道，一旦此时松懈，前功尽弃，所有药液都将彻底报废。
他猛地一催丹田，将那丝蕴含锋锐的剑气也调动起来，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借助其“凝聚”、“穿透”的特性，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刺向那团驳杂药力的核心，进行最后的定型！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从能量团中传出。光芒骤然内敛，所有的药力在最后一刻，被强行压缩、固定在了一个鸽卵大小、表面粗糙、颜色灰暗、布满了细微裂痕和不规则斑点的固体之上。
赵小二脱力般地向后一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从他掌心跌落，此刻正静静躺在石头上、散发着微弱且混乱灵力波动的“东西”。
他颤抖着手，将其拾起。触手感觉粗糙，甚至有些扎手，完全不像传闻中丹药应有的圆润光滑。其颜色灰暗，夹杂着红绿黑等杂色斑点，表面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仔细感应，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力确实比单一药液强了不少，但极其不稳定，而且混杂着多种未能完全炼化的药毒，气息驳杂不堪。
这绝对是一颗失败品，品相差到极致，丹毒甚多，若是拿到懂行的人面前，只怕会贻笑大方。若是服用，效果恐怕微乎其微，反而要耗费更多灵力去化解其中的丹毒，得不偿失。
然而，赵小二看着这颗丑陋的“丹药”，嘴角却慢慢咧开，最终化作一个无声却充满喜悦的笑容。他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颗劣丹，而是稀世珍宝。
他轻轻摩挲着这颗粗糙的丹丸，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混合而成的药力波动，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虽然丑了点，杂质多了点，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而满足，“这确实算是一颗‘丹药’了。是我亲手炼出的第一颗丹。”
他将这颗“劣品聚气丹”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空玉瓶之中，贴身收好。这不仅仅是一颗丹药，更是他丹道之路上，从无到有，迈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它证明了即使没有正统的条件，凭借玉珏和他自身的努力，他同样能够触及炼丹的门槛。
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灵力后，赵小二看着石头上剩下的药液，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一次成功，运气占了大部分。下一次，能否成功？成功率如何？药力配比是否还能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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