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阴霾与微妙难言的情愫尚未在石屋内完全散去。
张予正欲收拾狼藉的现场，宽慰颜红袖几句。
异变，却毫无征兆地出现！
原本透过窗户落的明媚天光，忽的一暗。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昏暗，仿佛整片天空正在失去色彩。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自九天之上轰然压下。
修为稍浅的弟子顿觉心口发闷，气血不畅，恍若巨山压顶。
“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
宗门各处，惊呼声四起。
张予、颜红袖、慕扬颖三人也立刻冲出了石屋，仰头望天。
这一看，饶是张予心志坚韧，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苍穹之上，云层翻涌退散，一块无法形容其广袤的庞大陆地虚影，正缓缓浮现。
那虚影并非实质，却凝实得令人心颤。
其上隐约可见山峦起伏、大河奔流的轮廓。
古老、苍茫、神秘的气息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五圣山，乃至更遥远的天地。
狂风毫无由来地呼啸而起，卷动山林，飞沙走石，天地间一片惶惶之色。
“那是……什么？”颜红袖掩唇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慕扬颖亦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靠近了张予一步。
张予眉头紧锁，体内《古神诀》悄然运转，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
他心中念头飞转。这异象，远超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场面，绝非寻常。
就在这时，五圣山主峰及其余四峰之上，接连爆发出数道强横无比的气息。
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宛如逆行的神只，悬停于高空之上。
掌门任平生神色肃穆，不怒自威；
麒麟峰首座穆布仁面容古朴，气息沉凝；
青龙峰首座何生道身形挺拔，剑意隐而不发；
玄武峰首座肇延德气度渊渟岳峙；
朱雀峰首座贺寒春周身隐有烈焰虚影环绕；
白虎峰首座欧阳战川则煞气逼人，目光如电。
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门支柱，此刻尽数现身。
他们悬浮于空，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仰望着那苍穹大陆的虚影，神色皆是无比凝重，眼神中交织着难以抑制的期待，以及担忧。
最后一道流光，慵懒却带着无可辩驳的威严，自后山禁地升起，不疾不徐地超越所有元婴修士，悬停在了最前方。
一袭朴素灰袍，须发皆白，正是太上长老伏旻。
他负手而立，眯着眼打量了那大陆虚影片刻，方才悠悠一叹。
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五圣山弟子的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顿了顿，吐出了那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圣墟，降临了。”
圣墟！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无数知情的弟子心中炸响。
张予亦是瞳孔一缩，立刻想起了三年前，伏旻老祖便以圣墟之晶现世为由，保下了他。
原来，这传说中的秘境，竟是这般模样！
伏旻的声音继续传来，为众人解惑：
“看其凝实速度，距完全降临、彻底开启，约莫还有一年光景。都各自准备去吧，莫要自乱阵脚。”
宗门内的骚动渐渐平息，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浓重。
十日时间，弹指而过。
这十日，五圣山外围的巡哨弟子增加了数倍，护宗大阵的光辉若隐若现。
整个宗门如同一张缓缓拉满的弓，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一日，正午刚过。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警钟声，骤然自山门处传来，连响九声，意味着最高级别的外敌入侵警示！
几乎是同时，四股浩瀚如渊，毫不掩饰自身存在的强大气息，如同四座喷发的火山，蛮横地撞入了五圣山的护宗大阵感应范围。
天空仿佛都被这四股气息割裂，风云倒卷，日光黯淡。
“哼！来的倒快！”
一声冷哼自高空传来，伏旻老祖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山门外的云海之上。
紧接着，掌门任平生与穆布仁、何生道、肇延德、贺寒春、欧阳战川五位峰主紧随其后，面色凝重如铁，如临大敌。
只见远方天际，四道遁光撕裂长空，瞬息而至。
一道遁光清渺逍遥，仿佛与天地合一，来自逍遥门，现出一位仙风道骨，眼神却锐利的老者。
正是逍遥门太上长老云渺真人。
一道遁光血腥暴戾，带着令人作呕的浓郁煞气，来自化魔门，现出一位周身魔气缭绕，脸上带着残忍笑意的壮汉。
乃是化魔门太上长老血刹老魔。
一道遁光阴气冲天，万兽虚影在其中咆哮沉浮，正是老冤家炼妖宗，现出一位风韵犹存，眼波流转间却带着蛇蝎般阴冷的美妇。
乃是炼妖宗太上长老万妖婆婆。
最后一道遁光，却是一片赤红如火霞，炽热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柔媚，来自赤练谷，现出一位身着赤红宫装，容貌绝美，眉宇间却凝结着千年寒霜般的女修。
正是赤练谷太上长老赤练仙子。
“伏旻，别来无恙？”
云渺真人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圣墟降临，此乃天下盛事，此次进入圣墟的人选，我四大宗门，当与五圣山名额一致。”
伏旻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
“云渺老儿，放屁！圣墟乃我五圣山先辈遗泽，允尔等分一杯羹，已是天大的人情。”
“还想平起平坐？做梦！
万妖婆婆阴恻恻一笑：
“伏旻道友，此一时彼一时。圣墟关乎化神机缘，岂容你一家独占？若不愿，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血刹老魔舔了舔嘴唇，狞笑道：
“老子正好手痒，拆了你这五圣山的乌龟壳，名额自然就有了！”
三方气势相连，如同滔天巨浪，狠狠压向五圣山众人。
任平生与五位峰主脸色一白，体内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修为稍弱的贺寒春甚至闷哼一声，后退了半步。
伏旻却是岿然不动，灰袍无风自动，一股同样磅礴的气势升腾而起，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顶住了三方的联合压迫。
他目光扫过那一直沉默的赤练仙子，忽然笑道：
“赤练仙子，别来无恙？你看这三家，摆明了是要以多欺少。”
“圣墟之晶在我手中，没有钥匙，他们连门都进不去！不如这样，你我两家联手，名额占五成，我五圣山独占其三，剩下两成归你赤练谷，如何？”
此言一出，云渺真人、万妖婆婆、血刹老魔脸色顿时一沉。
“伏旻！你休要挑拨离间！”
云渺真人厉声喝道。
赤练仙子冰冷的眸光在伏旻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对面虎视眈眈的三人，她虽对伏旻怨念深重，却非不识时务之人。
与五圣山合作，赤练谷能得两成名额。
如此远比与那三家勾心斗角、最后可能所得有限要强。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玉碎：
“可。”
一个字，掷地有声，瞬间改变了力量对比！
场面一时僵持，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元婴大修士之间的灵压碰撞，使得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云渺真人三人脸色难看至极，他们没料到赤练仙子如此干脆地倒向五圣山。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呜——！”
五圣山内，代表着最高战备状态的苍凉号角声，轰然响起！
与此同时，掌门任平生须发皆张，声如雷霆，传遍四野：
“五圣弟子听令！结阵！犯我山门者，杀无赦！”
轰隆隆！
护宗大阵的光幕瞬间炽亮到极致，无数符文如星河倒卷。
庞大的灵气汇聚成毁灭性的波动，锁定了山门外的四大修士。
五座主峰之上，成千上万道剑光、法宝光芒亮起。
五圣山众弟子虽修为参差，但那汇聚一处的决死战意，直冲云霄！
这一刻，五圣山便是龙潭虎穴，彰显着不惜宗门大战、玉石俱焚的决绝！
云渺真人、万妖婆婆、血刹老魔脸色再变。
面对一个顶尖宗门的拼死反扑，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伏旻以及已然表态的赤练仙子。
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云渺真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寒声道：
“好！伏旻，算你狠！就依你之言！五圣山三成，你与赤练谷共分五成，剩余五成，我三家再分！但圣墟之内，各凭本事！”
“早该如此。”
伏旻懒洋洋地收回气势，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不是他。
协议既成，云渺真人、万妖婆婆、血刹老魔三位大修士再无颜面停留。
“哼，伏旻，圣墟之内，希望你门下弟子也有你这般硬气！”
云渺真人拂袖而去。
“小子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血刹老魔狞笑一声，化血光遁走。
万妖婆婆深深看了伏旻和赤练仙子一眼，阴冷目光中意味难明，也随之离去。
云海之上，只剩下伏旻与赤练仙子，以及稍稍松了口气的任平生等人。
伏旻脸上堆起笑容，凑近几步：“赤练道友…多年不见，不如入内一叙？”
赤练仙子看都未看他一眼，漠然转身。
赤红遁光亮起，如同一道决绝的流星，瞬息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风中飘散：
“伏旻，管好你的人，圣墟之中，莫要指望我赤练谷会手下留情。”
伏旻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那背影，竟罕见地透出几分落寞与复杂。
天空中的大陆虚影依旧高悬，预示着一年后，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将在圣墟之中，彻底引爆。
返回他的三百六十七号墓之前，回首看了一眼张予，轻轻自语：
“小子，希望老夫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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