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宁安山间悄然流转,持续推进,窗外的景色从浓墨重彩的深秋,渐渐过渡到萧瑟清冷的初冬。
天空时常是均匀的灰白色,阳光变得稀薄而珍贵,带着一种冷冷的质感。
山峦褪尽了最后一丝斑斓,只剩下深褐、赭石与墨绿交织的、略显沉郁的底色。
寒风渐起,带着干枯树叶的沙沙声和刺骨的凉意。
庭院里的花草大多凋零,只剩下些耐寒的冬青和松柏,依旧顽强地保持着绿意。
“听松居”内,早已开启了地暖,维持着室内恒定的温度。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屋外的寒意隔绝,却将天光最大限度地引入,使得屋内即便在冬日,也显得明亮而通透。
生活的节奏,因王曼丽日益临近的产期,而变得愈发缓慢、内敛,充满了等待的仪式感。
除了定期开车陪王曼丽去市区的医院做产检,确保母婴平安之外,这段时间,沈屿几乎没有再做任何别的事情。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和活动,甚至连下山去镇上采购都交给了李婉怡或雇佣的钟点工。
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安守在这座“听松居”里面,像一个虔诚的守夜人,守护着这片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宁静港湾。
这种近乎隐居的生活,并未让他感到枯燥或焦躁。
相反,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与陪伴中,他的心情反而变得异常闲适、平和。
外界艺术圈的喧嚣、市场的波动、人情的往来,都如同远山的雾霭,模糊而无关紧要。
他抱着一种刻意让自己松弛下来、沉淀下来的目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内心的观照与对绘画语言的深层探索上。
自然而然地,他这段时期的创作,全部都集中在了“耀变”画作的探索与实践上。
与之前为了拍卖或证明什么而创作不同,此刻的他,心无挂碍,纯粹是出于对光与色、材质与意境之间微妙关系的痴迷与好奇。
他不再追求数量或强烈的视觉效果,而是在这种慢工出细活、心手合一的心境下,如同一个老匠人打磨心爱的器物,一遍遍尝试着颜料的比例、笔触的节奏、涂层的厚薄、以及等待“耀变”发生的那份耐心。
在这种状态下,他竟是反而磨出了更多的、效果各异的“耀变”作品。
有些是在晨光下会泛出珍珠般柔和光泽的雪景图;有些是在烛火摇曳中,会隐约透出古画般沉静金光的静物写生;还有些是在特定角度的侧光下,山林轮廓会呈现出深邃幽蓝层次的冬景。
这些“耀变”效果更加内敛、含蓄,与画面的主题和情绪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从画面肌理深处自然生长出来的光芒,而非后期附加的特效。
技术的掌控,在这种心无旁骛的沉浸中,悄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对此,沈屿内心并没有觉得特别的欣喜若狂,更多的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了然。
艺术上的突破,于他而言,从来不是目标,而是内心修为臻至化境的自然外显。
他看着画室里靠墙摆放的这几幅新作,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他准备等孩子平安出生、一切稳定之后,从中精心挑选一批,委托给嘉德,举办一个专属于“耀变”作品的专场拍卖会。
这并非为了炫耀或牟利,更像是一种阶段性的总结与展示,也为“听松文化”工作室积累更丰厚的资本,为未来的家庭生活和可能的慈善计划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就在沈屿沉浸于艺术探索与家庭守候的静谧时光时,另外一边,李婉怡的生活中,却泛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这涟漪源自她那儿子周星宇。
之前,周星宇以“创业”为名,从李婉怡这里“借”走了一百万。
李婉怡几乎是掏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抱着一种“花钱买心安”、“最后尽一次母亲责任”的复杂心态,将钱转给了他。
然而,结果还没到三个月,这一百万就被周星宇挥霍耗尽了。
他所谓的“创业项目”根本经不起推敲,团队散伙,所谓的“投资”血本无归。
他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好高骛远和能力不足,反而又再次找上了李婉怡,舔着脸想要再次借钱,这次的理由更加荒唐,说是要“挽回损失”、“最后一搏”。
李婉怡面对儿子的再次索取,心中充满了无奈、失望和一丝早已预料到的悲凉。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高手低、毫无担当的儿子,只坚定地重复一句话:“星宇,妈真的没钱了。上次那一百万,是妈全部的现金积蓄了。”
她也确实没钱了,银行卡里只剩下维持日常开销的少量余额。
眼见母亲不肯再掏钱,周星宇眼珠一转,竟然怂恿她卖掉宁安市远郊的那套小户型老房子。
那套房子面积不大,位置也偏,是当年离婚时分得的财产,一直被李婉怡租给了一对从乡下来宁安务工的、本分老实的年轻夫妇,每月能收取一点微薄的租金, 虽然不多,但也是她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和心理上的安全感所在。
听到儿子竟然打起了这套安身立命之所的主意,李婉怡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周星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清了这个儿子的自私与凉薄。
积压已久的失望、伤心和愤怒瞬间爆发,她罕见地、严厉地将周星宇训斥了一顿,骂他不务正业、好逸恶劳、不思感恩,警告他不要再打房子的主意,并要求他脚踏实地去找份正经工作,否则就别再回来见她!
周星宇被骂得恼羞成怒,眼见要钱无望,愤恨地瞪了李婉怡一眼,丢下一句“你就守着那点破钱过吧!”,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重重的关门声,如同一声闷雷,在李婉怡心中回荡,也彻底斩断了母子间最后一丝温情的幻想。
这件事,李婉怡没有主动把详情告诉沈屿,她不想让这些烦心事打扰到即将临盆的儿媳和全心守护的儿子的平静生活。
但沈屿是何等敏锐的人,他从母亲那几天格外沉默、眼神中偶尔闪过的痛楚和强打精神的神态中,隐隐察觉到了家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结合周星宇之前的行径,他大概猜测到了是什么性质的事情。
一天晚饭后,王曼丽回房休息了,李婉怡在厨房收拾碗筷,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沈屿走过去,默默接过她手中的抹布,帮她擦拭灶台。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母亲,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说了句:“妈,有些人,就像无底洞。你继续给他钱,可能不是在帮他,反而很可能会害了他,让他永远学不会自己站起来。”
他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陈述了一个简单而残酷的道理。
这句话,如同一声清磬,敲在了李婉怡的心上。她擦拭的动作顿住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平静而理解的眼神,心中翻涌的委屈和迷茫,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和坚定的依靠。
她闻言,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屿,妈明白。妈……不会再糊涂了。”
从那天起,李婉怡似乎真的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她不再为周星宇的事情暗自神伤,将全部的精力和爱意,都倾注在了照顾王曼丽和打理这个家上。
她的笑容重新变得轻松而真切。
那套远郊的小房子,依旧安稳地租给那对务工的夫妇,每月按时到账的租金,让她感到踏实。
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似乎真的从她的生活中,渐渐淡出了。
冬意渐深,山居愈静。
画室里的“耀变”作品悄然增加,如同寒冬中孕育的宝藏。
王曼丽的产期日益临近,家中的期待与紧张感与日俱增。
外界的浊浪,试图拍打山居的宁静,却最终被更强大的、源于爱与守护的堤坝所阻挡,沉淀、澄清,复归于深流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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