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氤氲的热气在清冷的月光下袅袅升腾,仿佛给这片林间空地蒙上了一层柔软的薄纱。
令人意外的是,最先起身的不死川实弥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只是粗暴地擦干身体,套上那件白色羽织,然后一脸不爽地走到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巨石旁,抱着胳膊坐了下来,目光依旧时不时扫过温泉方向,但其中的暴躁似乎被温泉水汽磨平了些许棱角。
伊黑小芭内见状,异色瞳中闪过笑意,他也优雅地起身,细致地擦干身体,重新系好绷带,整理好队服,然后走到不死川旁边,倚靠着另一块石头,姿态闲适。镝丸乖巧地盘回他的脖颈。
时透无一郎更是直接,他像只慵懒的猫一样,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然后找了个离温泉不远不近的干燥草地,抱着膝盖坐了下来,薄荷色的眼眸望着天上的月亮,神游天外。
善逸看着这几位柱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愣了一下,也快速的地爬出温泉,胡乱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脸颊还因为之前的窘迫和温泉的热度泛着红。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离大家都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气氛。
狯岳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他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和抵触,快速擦干身体,穿上那件深色浴衣,系带勒得有些紧,仿佛想用这种方式隔绝外界。他没有选择靠近任何人,而是走到了温泉另一侧,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双臂环抱,视线低垂,摆明了拒绝交流的姿态。
一时间,林间空地上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虫鸣。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但与之前的尴尬可不同,似乎多了心照不宣的、等待谁先打破沉默的张力。
最终还是伊黑小芭内,用他那带着独特嘶哑声线的嗓音,再次开启了话题,这次的对象直接指向了角落里的狯岳:
“狯岳君,”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之后……身体里的‘那个’,没有再反复吧?”
他问得有些模糊,但在场的几位柱,除了可能知之不详的不死川和心思不在此处的无一郎,善逸却是瞬间明白了“那个”指的是什么——正是困扰了师兄许久、甚至导致他昏迷三年的那股不受控制的“神力”。而伊黑先生话中的“那之后”,显然指的是那次的干预。
狯岳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他猛地抬起头,青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烁着警惕和震动,看向伊黑小芭内。他没想到对方会在此刻、当着这么多人(人多吗?)的面,提起这件事。
“……暂时没有。”沉默了几秒,狯岳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
伊黑小芭内似乎并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异色瞳中流出无所谓的感觉,也是毕竟和他无关:“那就好。那股力量……性质极其特殊,与寻常的诅咒或血鬼术都不同,更像是某种更高位格存在的‘碎片’强行嵌入了你的灵魂。当初帮你和炭治郎、还有安荣剥离它,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善逸听得心头巨震,手指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胳膊,力气大到,他感觉到了疼痛,这鲜明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回笼。
你看啊?我妻善逸,我就说.....
........
(剥离……碎片……高位格存在……)这些词语在善逸脑海中回荡,让他感到心酸。
狯岳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那段被强行剥离体内“异物”的经历,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充满了痛苦和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空虚感。
但同时,他也清楚,若非伊黑小芭内当时以某种特殊的“秘法”(或许与他曾为“伪神”的经历有关)相助,他恐怕早已被那力量彻底吞噬,或者永远沉睡。这份复杂的“恩情”,让他面对伊黑小芭内时,心情格外矛盾。
还有那个废物....为什么?
短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一下子沉稳,又一下子.....懦弱?就像两个人,不,像更多人一样。
不死川实弥在一旁听着,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也听出了狯岳身上似乎背负着不小的麻烦,他哼了一声,却没再出言讽刺,只是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善逸看着眼前这一幕——伊黑先生平和却带着深意的询问,师兄那混杂着抗拒、警惕却又无法完全否认对方帮助的复杂侧影——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段极其久远、几乎被遗忘的对话。
那是在他更年轻的时候,为了寻求复活某个重要之人(为什么不记得了?)的渺茫希望,他曾经在杀鬼的时候,疯狂地追寻过各种传说中的秘术,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下,他遇到了一位自称来自某个古老隐世部落、名为“雾槿辞”的巫祝。那位巫祝在听完了善逸近乎绝望的祈求后,沉默了很久,最后用悲悯却又无比残酷的语气告诉他:
“……孩子,放弃吧。你所追寻的那个‘祭祀之舞’……或者说,世间流传的所有号称能沟通幽冥、逆转生死的仪式……其本质,都不过是生者执念的投影,是献给虚无的舞蹈与哀歌。”
“亡者的灵魂一旦归于沉寂,便如同投入大海的水滴,再难觅回。所谓的‘复活’,从来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梦罢了。”
“那舞蹈……跳得再虔诚,流再多的血与泪……也终究,唤不回任何一个逝去的人。”
当时年轻气盛的善逸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答案,认为对方是在诓骗他,甚至与之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但当时看到师兄复活了炼狱大哥....又伊黑先生试图帮助师兄“剥离”那来自未知存在的“碎片”,再联想到事后和九天聊过的,关于祭祀之舞的事情。他们一族的祭祀之舞,说的好听是祭祀,但其实屁用都没有,只不过是编出来骗一骗那些老腐朽的人。
(是啊……复活死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就像师兄体内那不属于他的力量,即使再强大,终究是异物,需要被“剥离”……)
(而逝去的人……无论我们多么努力,跳多么华丽的舞,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也终究是……回不来的……)
(那么.....归来的那个人还会是他吗?也许是,又或许不是。)
善逸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月光照在上面,一片冰凉。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内心深处总还残留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不过,这件事情别人在想,而他迈出了那一步,在自己。
他的异常沉默引起了伊黑小芭内的注意。蛇柱那双异色的眼眸转向善逸,似乎看透了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悲凉,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些许:“执念是动力,但过度的执念,有时也会成为束缚灵魂的枷锁。无论是追求不该存在于现世的力量,还是试图挽回早已消逝的过往……都需要懂得‘放下’的智慧。”
他这番话,既像是对狯岳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忘不掉的呢?无所谓....反正已经过去了。
不死川实弥听着这些云里雾里、充满哲学意味的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把该砍的鬼砍干净,才是正理!”他的话语粗暴直接。
一直沉默的无一郎,忽然也开口了,声音飘忽如同梦呓:“记忆……会留下来。就像味道一样。”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指的是谁的记忆,谁的味道。
狯岳依旧靠在树干上,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伊黑小芭内的话,以及善逸那突如其来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气息,似乎都像细小的针,刺入了他内心某个被层层封锁的角落。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力量的疯狂渴求,想起昏迷中那些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意象的碎片记忆,也想起……那个人在临终前,那双失望又带着最后期盼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大好人,他只是想一个人活下去,这有什么不对?
(放下……吗?)他心中冷笑,(说得轻巧。)但内心深处,那坚冰般的壁垒,似乎真的因此产生了微不足道的裂隙。
月光静静地洒在林间空地上,照耀着这五位性格、经历迥异的柱。他们之间没有热烈的交谈,没有推心置腹的倾诉,只有断续的、点到即止的对话,和大量意味深长的沉默。
然而,在这静谧的月光下,某些坚固的东西似乎在悄然松动,某些理解在无声中传递。这并非一场愉快的聚会,却可能是一次必要的、直指内心的洗礼。
喜欢稻玉狯岳你觉得幸福吗?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稻玉狯岳你觉得幸福吗?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