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中一共给了她开了六副药,当时她摸了摸口袋,只拿出一点儿碎银子来。
但沈郎中没有收,只摆摆手道:“先回去吧,救人性命要紧。”
她对沈郎中千恩万谢之后,就提着药回来了。
她赶紧生火烧水,给婳君熬了第一副药。
看着那深褐色的药汁,她犹豫片刻,自己先尝了一小口——微苦,带着药材特有的清香,与之前那服的味道确实不同。
剩下的五副药,她仔细包好,藏在了床底下最隐蔽的角落里,还用些杂物仔细掩住。
被换了药的事,她没有声张,更没有告诉婳君。
婳君还太小(其实她也就比婳君大两岁),身子又弱,知道了除了害怕、伤心,又能怎样?这深宅大院里人心叵测,小姐知道了真相,万一在那些欺负她的人面前露出端倪,只怕会招来更狠毒的算计。
果然,第二日一早,陈瑶身边的丫鬟就端着药包来了,脸上堆着假笑:“三小姐惦记表小姐,知道昨日的药也快喝完了,今日一早有抓了新药过来。”
小翠垂下眼,恭顺地接过:“代我们小姐谢过大小姐。”
等那丫鬟一走,她转身就把那药包原样收了起来,半点不动。她依旧取出沈郎中开的药,仔细地熬煮。
当她看着角落里那几包陈瑶送来的药,心里沉甸甸的。
若是这些药若是不熬,哪天被人发现原封不动地堆在角落,必定会引起怀疑,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药也熬了。
每天傍晚,待婳君服过沈郎中的药安稳睡下后,她便开始熬煮陈瑶送来的那些药。
直到夜深人静,悄悄走到后院倒掉。
偶尔遇上巡夜的婆子,她便假装是在倒洗药罐的清水,神色自若地打个招呼:“妈妈辛苦了,刚给小姐煎完药。”
这样的日子过得小心翼翼,但看着婳君的身子一天天好转,小翠觉得一切都值得。只是每次倒掉那些药时,她心里总会泛起一丝寒意——这深宅大院里,竟有人心肠如此狠毒。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话说得再实在不过。
如今,这陈家,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婳君父亲的俸禄供着?
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心寒。
她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但有一回,陈瑶突然在傍晚来访,正好撞见她在煎药。
这药味,闻着倒是新鲜。陈瑶的目光在药罐上打了个转。
她闻言,头猛地一紧,背上瞬间冒出冷汗,因为此刻炉子上正熬着沈郎中开的药!
强自镇定,恭敬的说道:回大小姐,许是今日药材新鲜,火候也刚好。
陈瑶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却没再追问,转身袅袅走向内室。
她暗暗松了口气,但手心已经湿透。
只见昏睡中的婳君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与先前病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表妹的气色倒是好多了。陈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伸手轻轻拂过婳君额前的碎发。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以为陈瑶看出了端倪。
但她看见陈瑶的指尖轻轻掠过婳君的发梢,那动作不像是关怀,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心下顿时了然,陈瑶没有发现异常,也根本没有看出锅中的药物有什么异常。她只是纳闷这都过去好些时日了,蓝婳君怎么还没被那“药”拖垮身子,心里不免有些急躁。
于是她刻意说道:都是托您的福。只是......她欲言又止,等陈瑶的目光转过来,才低声续道,白日里看着是好了些,可夜里总咳嗽得厉害,昨儿半夜还咳醒了好几回。
她说着,悄悄观察陈瑶的神色。只见陈瑶眉梢微动,那抹若有似无的疑虑渐渐化开了,转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既是这样,那就好生养着吧。陈瑶收回手,语气轻松了几分。
谢三小姐。小翠恭敬地行礼,直到陈瑶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才缓缓直起身来。
她走到门边,确认人已经走远,这才回到榻前。婳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不安地望着她。
“小翠,她来做什么?”她惊恐的问。
小姐别担心,小翠快步走到榻边,轻声安抚,她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您。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小翠掖被角的手却微微发紧。
看来今后,她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于是从第二日起,她行事愈发谨慎。每日将沈郎中的药仔细熬煮过后,剩下的药渣绝不留在屋内,全都仔细包好,趁夜深人静时,埋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下,还用土细细掩平。
而对陈瑶送来的那些药,她则换了法子。照样每日熬煮,但熬过的药渣不再丢弃,而是摊在竹筛里,大大方方地晾在院中石阶上,任谁路过都能瞧见。
果然,过了三四日,陈瑶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来了。这回不是送药,只说路过讨碗水喝。小翠心知肚明,倒水时特意引她往石阶那边走。
那丫鬟的目光在晾晒的药渣上停留片刻,又往屋里瞥了瞥。只见婳君正靠在窗前绣花,偶尔低低咳嗽两声,脸色仍带着三分病气。
表小姐的身子,看着还是不大爽利啊。丫鬟捧着水碗说道。
可不是么,小翠叹了口气,这病去如抽丝,急不得。多亏三小姐日日送药来,总算能勉强撑着。
那丫鬟点点头,没再多问,喝完水便回去了。
小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这场戏,总算暂时瞒过去了。
最后,婳君痊愈了。
陈瑶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每日送去的都是加重病情的药,怎么这丫头反倒好起来了?
她疑心过是她小翠在暗中捣鬼,可她没有证据。
那些晾在院里的药渣,她悄悄让懂药的婆子看过,确确实实都是她送去的方子。偏院里也搜不出别的药材,小翠每日进出都有记录,除了厨房领些米粮,再没去过别处。
有一回,陈瑶故意在花园里拦住婳君,假意关切地拉着她的手:“表妹这病好得可真快,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婳君怯生生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回道:“多谢表姐日日送药来……郎中说了,这病得慢慢调理。”
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她对换药一事,毫不知情。
她全然不知,她能活下来,全靠小翠这些天的谨慎小心。
这话听得陈瑶心头火起,却发作不得。她盯着随后跟上来的小翠,冷笑道:“你倒是会伺候。”
小翠垂首立在一边,语气恭顺:“都是三小姐的药方好。”
陈瑶向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明明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可偏偏寻不出破绽。这口气堵在心里,让她寝食难安。
但今时今日,陈瑶该为她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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