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大厅内，哄笑声如同滚烫的油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那高耸的穹顶掀翻。苏明哲那恶毒刻薄的羞辱，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彻底点燃了全场看客的兴奋与恶意。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西南角那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聚焦在那个低垂着头、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青衫身影上。
“哈哈哈！林阳！听见没？苏少都‘慷慨解囊’了！十块灵石！快掏钱啊！”
“废物！别装死！赶紧把那垃圾领回去！省得碍眼！”
“林家赘婿，捡垃圾是你的宿命！认命吧！哈哈哈！”
“十块灵石都掏不出来？要不要我们大伙儿给你凑点？一人一个铜板，够不够买你那破草？”
嘲讽声浪如同鞭子，狠狠抽打着那片角落的空气。有人甚至故意将喝空的酒壶、啃剩的果核，朝着林阳的方向丢去，引起一片更加放肆的哄笑。整个大厅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集体施暴般的快感。在他们眼中，林阳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践踏、用以取乐的符号——废物的符号。
高台上，莫怀远看着那株毫无生气的枯草，又看了看角落那个在声浪中显得更加渺小单薄的身影，心中暗叹一声。他主持拍卖多年，见过无数风浪，但如此赤裸裸的、针对个人的、近乎凌辱的场面，却也罕见。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压下那震耳欲聋的喧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公式化的平静：
“‘龙须星兰’（疑似古种），起拍价，一百下品灵石。诸位……可有人出价？”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掠过那些幸灾乐祸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林阳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也带着一丝催促——仿佛在说，认了吧，拿上它，结束这场闹剧。
时间仿佛在喧嚣中凝固了一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阳会继续沉默、或者狼狈逃离时——
那个一直低垂着头、仿佛被压垮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苍白。毫无血色。
嘴唇紧抿，微微颤抖。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
眼神……空洞，茫然，带着一种被巨大羞辱和恐惧冲击后的呆滞与麻木。
这副模样，完美契合了所有人对“废物”在极致羞辱下应有的反应——崩溃边缘的懦弱与无助。
“噗……” 看到这张脸，不少人再次忍不住嗤笑出声。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阳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茫然地扫过周围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最后，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向高台。他的视线，落在托盘上那株枯槁的“龙须星兰”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没有渴望，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如同呜咽般的音节。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躲避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
“废物！哑巴了？说话啊！”
“掏钱！十块灵石！别磨蹭！”
“林家穷得连十块灵石都拿不出了吗？哈哈哈！”
催促和嘲笑声更加猛烈。
林阳的身体似乎又颤抖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压抑不住的哽咽。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艰难，抬起了拢在袖中的右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颤抖的手指，极其笨拙地伸进怀里，摸索着。动作僵硬，迟缓，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布袋子。
袋子很旧，边缘磨损，上面甚至沾着几点不起眼的油污。
他紧紧攥着那个破旧的布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再次抬头，目光怯懦地扫了一眼高台，又迅速低下头，仿佛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然后，他用那只颤抖的手，极其笨拙、极其缓慢地解开了布袋口系着的、已经有些松垮的细绳。
布袋口敞开，露出里面几块暗淡无光、形状不规则的下品灵石。灵石的数量不多，一眼望去，大概也就十块左右的样子。这些灵石质地普通，甚至有几块边缘带着明显的杂质和裂纹，一看便是最低劣的货色。
“十……十块……”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颤抖和沙哑的声音，终于从林阳口中挤出。那声音如同蚊蚋，在巨大的哄笑声浪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莫怀远捕捉到了。
他立刻提高了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西南角散座，出价十块下品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
“噗哈哈哈！十块！真出了！”
“果然是十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林家真是‘精打细算’啊！”
“废物配垃圾，十块灵石正正好！哈哈哈！”
“莫大师，别问了！谁还会跟这废物抢垃圾？赶紧落槌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哄笑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林阳这副掏空家底、拿出最劣质灵石、喊出最低价的“窘迫”模样，彻底满足了所有人的猎奇和嘲弄心理。那十块黯淡的灵石，在他颤抖的手中，如同最刺眼的讽刺，坐实了他“废物”和“穷酸”的标签。
莫怀远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张写满鄙夷和嘲弄的脸，无人应价。他心中了然，这株“废草”的命运，早已注定。
“十块下品灵石，第一次！” 莫怀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平淡。
无人回应，只有更响亮的哄笑。
“十块下品灵石，第二次！”
依旧无人。
“十块下品灵石，第三次！”
莫怀远手中的拍卖槌高高举起，目光最后扫过全场，确认无人竞价后，重重落下！
“咚——！”
清脆的槌音，如同一个休止符，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喧嚣！
“成交！恭喜这位……林公子，以十块下品灵石，拍得‘龙须星兰’！” 莫怀远的声音响起，宣布了结果。他的语气平静，但“恭喜”二字，在此刻的情境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讽刺意味。
“哈哈哈！恭喜林废物喜提‘压轴至宝’！”
“恭喜恭喜！十块灵石买根枯草！林家好大的手笔！”
“这绝对是本年度拍卖会最‘精彩’的一笔交易！哈哈哈！”
新一轮的哄笑和“祝贺”声浪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林阳身上，欣赏着他此刻的“高光时刻”。
林阳依旧低着头，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十块灵石的破旧布袋。在槌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塌陷了一下，仿佛被那无形的重量彻底压垮。他缓缓地将布袋重新系好，动作依旧笨拙而迟缓，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般，将布袋收回怀中。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微的停顿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额角的汗水更多了，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他洗得发白的青衫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低头收回布袋的刹那，那双被阴影笼罩的眼眸深处，那抹空洞与麻木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以及一丝……如同寒星般一闪而逝的锐利精芒！
更没有人注意到，他收回布袋的手指，在无人可见的袖中，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摩挲了一下布袋粗糙的表面。那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目标，已入手。
代价？不过是十块灵石，以及……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他重新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那份被羞辱后的苍白与木然，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锐利从未存在过。他默默地承受着周围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指指点点，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然而，在最高处的天字一号包厢内。
苏沐月站在巨大的单向水晶壁前，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死死锁定在林阳收回布袋时，那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袖中手指的细微动作上！
那个动作……那种节奏……为何……如此熟悉？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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