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去。”
顾知夏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刚刚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跃迁，从王牌机师，蜕变为能亲手埋葬神明的存在。
此刻的她，意志、力量、气势，全部处在最巅峰的状态。
体内那股新生的雷霆法则，正狂躁地奔涌，急需一场彻底的、酣畅淋漓的毁灭，来宣告自己的新生。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副三维星图上，重重一点。
指尖精准地，戳在了那座防卫森严的利维坦总部之上。
“斩草，就要除根。”
“杰和他的主力舰队全军覆没，这个消息传回去需要时间。”
“此刻的利维坦，就是一头被砍掉了爪牙的野兽，正处在最混乱，最虚弱的时刻。”
她的分析充满了侵略性，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是最好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一鼓作气，把这个令人作呕的公会，从宇宙里彻底抹除。”
她说的，有道理。
兵法上，此为上上之选。
然而，林默却摇了摇头。
他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在全息屏幕上轻轻一划。
两道全新的数据流，瞬间弹出，并列在利维坦总部的星图旁。
一道属于“雷龙”机甲，另一道，属于自然选择号。
机甲和战舰的综合性能参数依旧恐怖，但其中两项核心指标，却亮起了刺目的红色警报。
“法则能量稳定度”和“核心能源储备”。
那两条数据曲线，不再平滑，而是呈现出一种疯狂的、随时可能崩断的锯齿状。
“你完成了一场豪赌。”
林默的声音平静而客观，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而且，你赢了，赢得非常漂亮。”
“但是，‘雷龙’的进化并不完美。”
他的手指，点在了“雷龙”那条疯狂跳动的法则曲线上。
“你用蛮力，强行融合了三种不同维度的雷霆法则。它们现在只是被你的意志暂时捆绑，像一根被扭曲到极限的钢缆，随时都会反向弹开。”
“你现在的状态，很强，但同样……很危险。”
“一旦战斗中，你的意志出现一丝松懈，这股力量就会立刻反噬。”
“到那时，不需要敌人动手，‘雷龙’自己，就会变成宇宙中最绚烂的一朵烟花。”
顾知夏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林默的手指，又滑向了自然选择号的数据图。
“为了替你挡下那道寂灭神雷，‘世界树’动用了三成本源。”
“刚才为了破解坐标，又进行了一次高强度的法则入侵。”
“它也需要休养。”
“最关键的是……”
林默的目光，最终落回那座被标记为利维坦总部的钢铁要塞上。
“我们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
“它的防御体系，它隐藏的底牌，它的会长——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真正的‘利维坦’，究竟是什么实力？”
“我们，一概不知。”
“用一支疲惫之师，去攻击一个全盛状态、底细不明的敌人老巢。这不叫‘趁他病，要他命’。”
林默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直视着顾知夏那双微微眯起的丹凤眼。
“这叫，傲慢。”
“杰刚刚犯过的错误，我不想在我们身上，看到第二次。”
一番话，像一盆冰水。
有理，有据。
精准地，浇熄了顾知夏那颗因力量暴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默说的，全是事实。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确实像一群桀骜不驯的雷霆巨兽，全靠她那根绷紧到极限的意志缰绳在强行驾驭。
刚才那场看似轻松的屠杀，对她精神的消耗，甚至远超与神明的那场死战。
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个唾手可得的猎物。
最终，千言万语，只从她那骄傲的唇间，挤出三个字。
“哼，胆小鬼。”
她转过身，留给林默一个利落的背影，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不甘的弧线。
就在舰桥的气氛，因此陷入微妙僵持时。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默哥哥，姐姐！”
顾念秋不知何时，又从她的“移动厨房”里端出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正散发着浓郁到霸道的菌菇香气，旁边还摆着几块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饼干，上面用果酱画着可爱的笑脸。
“我们应该先回去，开一个‘宇宙超级无敌厉害’庆功宴呀！”
小丫头举着托盘，一脸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战略意见。
“姐姐打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默哥哥动脑筋，肯定也累了！”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打大坏蛋呀！”
她用小勺子舀起一勺汤，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默嘴边，像是在献上最珍贵的宝物。
“默哥哥快尝尝，这是我最新发明的‘算无遗策蘑菇汤’！”
“里面加了十七种不同的蘑菇，还有我偷偷藏起来的、从蓝星带来的最后一包松茸！”
“喝了之后，脑子就会变得超级清醒，绝对不会算错任何事情哦！”
看着小丫头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期待小脸。
闻着那确实能让食指大动的香气。
舰桥里那股因战略分歧而凝重的气氛，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林默看着她，又瞥了眼旁边那个虽然还在“哼哼唧唧”，但眼神早已不自觉地被那碗蘑菇汤牢牢吸住的顾知夏。
他嘴角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扬起一抹无奈又温和的弧度。
林默没有喝汤，而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顾念秋的小脑袋。
然后，他重新转向主屏幕。
“我们确实要去‘拜访’利维坦。”
林默的声音，让顾知夏的眸光重新锐利起来。
“但，不是现在。”
“我们不是撤退，也不是逃跑。”
林默的手指在屏幕上重重一划，一条通往未知星域的安全航线被规划出来。
“我们是在……磨刀。”
他转过头，直视着顾知夏，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名为“谋略”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我要你，用最短的时间，彻底掌控你身体里的新力量。”
“让它变成你手臂的延伸，而不是一颗随时会把你炸上天的炸弹。”
“我要‘自然选择号’，将那颗‘雷暴核心’的能量完全吸收、转化，让‘祝融’和‘世界树’的力量，再上一个台阶。”
“我们，要以最完美的、最无可争议的巅峰姿态，君临利维坦的总部。”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直抵人心的力量。
“下一次见面，我们扮演的，不再是挑战者。”
“而是……审判官。”
“我要的，不是一场充满变数的惨胜。”
“而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无可辩驳的、碾压式的处决。”
“猎人，在捕杀一头猛兽之前，总是需要一点耐心。”
“用来布置陷阱，和擦亮自己的獠牙。”
听完这番话，顾知夏那颗因急于求战而躁动的心，彻底平复。
她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自信而骄傲的弧度。
只是这一次，那弧度里，少了些许狂傲，多了几分猎人锁定猎物后的、冰冷的残忍。
“哼，好吧。”
她双手抱胸，微微扬起白皙的下巴。
“就让他们……再多活几天。”
“耶！可以开庆功宴咯！”
顾念秋发出了开心的欢呼。
林默笑了笑，终于下达指令。
“设定航线，目标，G-778号安全星域。”
“启动空间跃迁引擎。”
指令下达，自然选择号那漆黑的舰体微微一震。
舰首前方的空间开始扭曲，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虫洞，缓缓张开。
那艘幽灵般的黑色巨舰，悄无声息地驶入其中，瞬间消失在这片刚刚埋葬了一尊神明和一支舰队的死寂星域。
主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利维坦总部”的坐标，并未消失。
一个由世界树自动生成的、鲜红色的“tARGEt”图标，和一串以“标准地球日”为单位的倒计时，被死死地烙印在其上方。
狩猎，已经开始。
只是，猎物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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