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木工房那扇敞开的旧木窗，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椴木特有的清淡香气和细碎木屑的味道。林羽坐在小马扎上，身前的工作台上固定着那块乳白色的椴木料。他手中握着刻刀，眼神专注，正沿着事先画好的浅浅线稿，进行最初的粗坯雕刻。刀锋划过木料，发出细密而规律的沙沙声，听起来有种令人心静的魔力。
林晓和苏婉晴没有打扰他，各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不远处。林晓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羽运刀如飞，看着那只小兔子的轮廓一点点从木头里“生长”出来，眼里满是好奇和赞叹。苏婉晴则拿着一本从林羽书架上抽出来的闲书，偶尔翻几页，更多时候也是看着林羽雕刻，目光沉静。
工房里很安静，只有刻刀声、窗外偶尔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或许是被这种宁静又专注的氛围所感染，人的心防容易放下。林羽一边刻着兔子耳朵的大形，一边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说起来，你们俩在娱乐圈打拼，现在……感觉怎么样？好混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刚才还安静看雕刻的林晓，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立刻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垮了下来：“好混？林羽你是不知道，简直太难了！难于上青天！”
苏婉晴也合上了书本，轻轻叹了口气，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哦？怎么说？”林羽手中的刻刀没停，语气依旧平和，仿佛只是闲聊家常。
“首先就是没人脉没后台！”林晓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这个圈子里，机会很多时候不是看你演技多好，而是看你认不认识导演、制片人，有没有公司力捧。像我们这种小透明，自己去试镜，简历投出去就像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试戏机会，可能也就是去当个背景板，或者演那种只有一两句台词、死了都没人注意的角色。”
她越说越激动：“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准备得很充分，表现也不错，但最后角色还是给了那些有关系的、或者带资进组的。你都没处说理去！”
苏婉晴轻声补充道：“编剧这边也一样。很多项目，可能早就有内定的编剧团队，或者需要迎合某些特定演员、资方的要求去修改剧本，原创性和艺术性反而被放在最后考虑。新人想出头的机会很少，很多时候只能当枪手，或者写一些自己都不喜欢的套路本子。”
林晓猛点头：“还有就是潜规则！”她压低了些声音，脸上带着鄙夷和一丝后怕，“有些导演、制片人，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就暗示甚至明示要你……那什么，才给你角色。我和婉晴都遇到过！我们俩当时就直接摔门走了！凭什么啊？我们是来演戏的，不是来卖身的！”
说到这个，她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经历。苏婉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她的眼神也黯淡了几分，显然同样深受其扰。
“因为不肯妥协，所以得罪了人，机会就更少了。”苏婉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持后的疲惫，“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些演技不如你、但更‘懂事’的人拿到好资源，一步步爬上去。”
林晓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自嘲：“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只能在各种网剧里打酱油，或者在低成本电影里演活不过十分钟的女N号。有时候连爸妈都劝我，要不就算了，回老家找个安稳工作嫁人好了。可是……我就是喜欢演戏啊，就是不甘心嘛……”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梦想被现实不断磨损后的委屈和迷茫。苏婉晴沉默着，显然也感同身受。
木工房里一时只剩下刻刀沙沙的声音。林羽安静地听着，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虽然对娱乐圈的复杂有所耳闻，但听两个亲身经历的女孩如此具体而微地道出其中的艰辛，尤其是那些关于潜规则的无奈与坚持，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能感受到她们话语背后那份对梦想的热爱与坚持，以及这份坚持所付出的代价。
他放下刻刀，拿起一旁的砂纸，开始初步打磨小兔子粗坯的毛糙边缘，动作轻柔而细致。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了些：“不容易。”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理解和认同，让林晓和苏婉晴的心头都是一暖。
“但是，”林羽抬起头，目光扫过她们有些沮丧的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能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不向不喜欢的事情妥协，这本身就很了不起。比拿到一个光鲜的角色，更重要。”
他没有说什么空泛的安慰话，也没有大包大揽地表示要帮忙（尽管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只是肯定了她们的坚持和选择。
这话让林晓和苏婉晴都愣了一下。她们听过太多“圆滑一点”、“别太较真”的劝诫，或是“以后会好的”这种苍白安慰，却很少有人如此直接地肯定她们这种“不聪明”的坚持。
林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重新振作起来，挥了挥拳头：“没错！大不了就一直演小透明！至少睡得踏实！” 苏婉晴也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轻轻“嗯”了一声。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林羽继续低头打磨他的小兔子，林晓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剧组里其他一些好玩的事情，或者吐槽某个演技烂却资源逆天的明星。苏婉晴偶尔补充几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阳光缓缓移动，木屑在光柱中飞舞。那些圈内的浮沉辛酸，仿佛都在这沙沙的打磨声和轻松的闲聊中，被暂时封存了起来。
progress 在坦诚的倾诉与简单的安慰中，似乎让彼此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林羽手中的那只椴木小兔子，耳朵的轮廓越发清晰灵动，仿佛也在专注地聆听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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