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怀揣着那份疑似“仓粮倒腾”的惊天大瓜,脚步虚浮地挪到了刘伯温的值房外。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是直接上交?还是先探探口风?刘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或者……这瓜太大,我把握不住?”
他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刘伯温温和的声音:“是沈侍读吧?进来。”
沈涵心里一咯噔:“得,这老狐狸怕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
他推门进去,只见刘伯温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烹茶,烟气袅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果忽略他手边那几本明显是刚从档案库调出来的、沈涵还没来得及看的账册的话。
“刘大人。”沈涵恭敬行礼,手心有点冒汗。
“坐。”刘伯温指了指对面的蒲团,递过来一盏茶,“看你面色疲惫,近日甚是辛劳吧?陛下交代的差事,不好办呐。”
沈涵接过茶,心里吐槽:“您老也知道不好办啊!这简直是地狱难度副本,我还是个新手号!”嘴上却只能老实回答:“为陛下分忧,不敢言辛苦。只是……数据庞杂,千头万绪,有时难免……无从下手。”
刘伯温吹了吹茶沫,似笑非笑:“哦?老夫看你倒是颇有章法。听闻你自创了许多……‘表格’、‘图表’,甚是新奇。连陛下都夸你‘善于发现’。”
沈涵后背一凉,感觉这话里有坑。老朱那是夸吗?那是催债!他赶紧谦虚:“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全赖陛下洪福和刘大人指点……”
“指点谈不上。”刘伯温放下茶盏,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他袖子里藏的东西,“只是提醒你一句,查账之事,如同探案。找到线索固然重要,但更要知道,这线索背后连着谁,动了这线索,又会惊了哪条蛇。”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譬如,你方才在看的,可是湖州府粮仓的旧档?”
沈涵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他强作镇定:“是……下官只是觉得其中新旧粮比例似乎过于……稳定,有些不合常理。”
“不合常理就对了。”刘伯温轻轻一笑,“湖州知府,是淮西人。而管着天下粮储转运的户部侍郎,也是淮西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乡,如今在朝中……风头正劲。”
沈涵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朝堂大佬名单,一个名字蹦了出来——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老朱后期着名的丞相,淮西勋贵集团的代表人物之一!
卧槽!挖个小仓官,居然可能挖到未来宰相的派系头上?这副本难度瞬间从地狱升级到炼狱了啊!
刘伯温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想明白了。少年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数据’固然犀利,但也容易变成伤己的利器。若无周全谋划,只怕‘效益’未显,自己先成了别人桌上的‘效益’了。”
沈涵感觉喉咙发干:“那……依刘大人之见,下官该如何是好?”这特么是送命题啊!查,可能被胡惟庸集团搞死;不查,完不成任务肯定被老朱搞死。
刘伯温沉吟片刻,道:“陛下要的是结果,是‘效益’。过程如何,未必深究。有些事,未必需要直捣黄龙。换个方向,或许海阔天空。”
沈涵眨眨眼,有点懵:“大人的意思是……?”
“湖州的案子,可以先放一放。或者……换种方式‘放’。”刘伯温意味深长地说,“我这儿倒有一桩小事,或许更适合你现下去做。京城南库的绢帛库存,与账目似乎也有些微出入,数额不大,牵扯也不广,正适合你练练手,也好向陛下交差。如何?”
沈涵瞬间懂了!刘伯温这是在保他!让他暂时避开胡惟庸那边的雷,换个软柿子捏,先做出点成绩给老朱看!高啊!不愧是顶级谋士!
他感激涕零,正要答应,值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然后也没等里面回应,就直接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绯袍,面容精瘦,眼神锐利中带着几分倨傲的中年官员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刘伯温,最后落在沈涵身上,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伯温兄这里好生热闹。这位想必就是近日在翰林院大展拳脚,深得陛下赏识的沈侍读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果然是少年英才,气度不凡啊。”
刘伯温面色不变,起身淡淡拱手:“惟庸兄怎么得空过来?”
来人正是胡惟庸!
沈涵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尖叫了!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终极暴寺的气场吗?他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腿肚子有点转筋。
他赶紧起身行礼:“下官沈涵,见过胡参政。”
胡惟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那眼神像是评估一件物品:“嗯,不错。听说沈侍读善于‘算计’,连翰林院的陈年旧账都能算出朵花来。好好干,陛下……和朝廷,都需要你这样的‘干才’。”
他把“算计”和“干才”两个词咬得微微有些重,听起来像是夸奖,但结合刘伯温刚才的提醒,沈涵只觉得每个字都透着森森寒意。
这分明是警告!意思是:小子,我知道你在干嘛了,给我小心点!
胡惟庸也没多留,仿佛只是路过“顺便”打个招呼,又跟刘伯温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但他带来的压力,却久久不散。
沈涵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他看向刘伯温,眼神里充满了“老师救命!”的意味。
刘伯温叹了口气,摇摇头:“看见了吧?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你方才若真拿着湖州的东西出去,此刻怕是……”
沈涵狂点头:“下官明白了!多谢刘大人回护之恩!南库!下官这就去查南库的绢帛!保证算得明明白白!”
刘伯温看着他慌不择路的样子,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去吧。记住,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退一步,不是为了退缩,而是为了……更好地看清全局,找准时机。”
沈涵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刘伯温的值房。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摸着袖子里那张关于湖州的纸,感觉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妈的,这权谋斗争也太刺激了!”他心有余悸,“这才哪到哪啊,就直接跟未来宰相对上线了?”
他抬头望天,悲愤交加:“老朱!你这绩效考核害死人啊!我想给你省点米,差点把自己省进棺材里!”
看来,今晚的肉臊子得换成压惊神汤了……或许,还得偷偷烧柱香?保佑自己捏软柿子别捏到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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