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帝返京华，暗涌惊雷
夜玄宸南巡归来的消息，比他的车驾更早一步传回京城。没有捷报，没有诏书，但那种笼罩南疆已久的死寂阴霾骤然消散、甚至隐隐有生机复苏的迹象，本身就如同最响亮的惊雷，在帝国核心圈层中炸响。
只手补天漏，一念唤生机！
尽管细节被严格保密，但“陛下已拥有近乎神明之力”的认知，已如同野火般在知情者心中燎原。敬畏、狂热、不安、恐惧……种种复杂情绪交织，让京城的气氛在皇帝归来前，便已变得微妙而紧绷。
苏云昭亲率留守重臣，于京城外十里亭迎驾。当她看到那辆玄色马车在龙骧卫簇拥下缓缓驶近，感受到车中那愈发深邃浩瀚、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疏离感的气息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车驾停下，夜玄宸缓步而出。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面容平静，但那双扫视过来的异瞳，却让所有迎驾之人，包括苏云昭在内，都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不敢直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洞悉灵魂深处的一切念头。
“平身。”夜玄宸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目光掠过众人，在苏云昭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随即转向皇城方向。
“回宫。”
没有多余寒暄，没有询问政务，甚至没有对南巡做任何总结。他径直登上了另一辆早已备好的、更加威严的御辇，在沉默而肃杀的气氛中，返回了那座已然更名为“混沌天”的皇陵别苑。
他归来的第一道正式旨意，并非关于朝政，而是令靖墟司将南疆“漏洞”消失前后所有的能量监测数据、地理变化记录，以及他亲手“修复”那片死地的过程（由卫霆和不了和尚口述，墨渊记录），整理成最高机密档案，存入靖墟司秘库，非其手谕，任何人不得调阅。
这道旨意，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自身力量的展示与界定。
皇帝的归来与那道旨意，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巨石。
朝堂之上，原本因皇帝远离而有些蠢蠢欲动的暗流，瞬间平息。所有官员，无论派系，行事都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奏对时，无人再敢有丝毫含糊或小心思，生怕被那双异瞳看穿，引来莫测之祸。
夜明轩在处理政务时，也更加如履薄冰。他能感觉到，皇兄虽然依旧将日常政务托付于他，但其意志已然如同高悬的利剑，无处不在。任何偏离其预期的决策，都可能引来无声的关注，乃至……修正。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真正的暗涌，却开始在更隐蔽的层面激荡。
靖墟司，墨渊的研究室。
他反复观看着那份由不了和尚和卫霆口述、他亲自记录的“南疆补天”过程。字里行间描绘的力量，让他感到窒息般的震撼，也让他内心深处那股源于学者本能的探究欲，如同野草般疯长。
“抹除寂灭……逆转死生……这已经触及了规则的层面！”墨渊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光芒，“陛下的混沌之力，其本质究竟是什么？它似乎能无视能量守恒，直接从根本上‘定义’存在！”
他回想起之前观测到的，“混沌天”在缓慢吸收周围各种能量的现象。一个大胆的、近乎亵渎的猜想，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陛下他，是否在无意识地……同化乃至“吞噬”这个世界，来滋养其自身的混沌本源？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若真如此，陛下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究竟是守护神，还是……一个缓慢扩散的“癌”？
他不敢将这个猜想记录在任何纸面上，甚至不敢对不了和尚和顾倾城明言。但他知道，靖墟司的监测不能停，必须更加隐秘，更加深入。他需要数据，需要证据！
与此同时，星穹神殿在京城的隐秘据点。
月瑶的元神投影再次凝聚，她面前摆放着一枚不断闪烁着星辉的水晶。水晶中，传来了磐石那瓮声瓮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的声音：
“月瑶，神殿长老会已收到我们的紧急回报。关于大夜皇帝夜玄宸的生命形态蜕变及其展现出的‘混沌权能’，长老会内部争议极大。”
“一部分长老认为，其力量已严重威胁星穹秩序平衡，且具有不可控的成长性与同化性，建议启动‘肃清协议’，在其未完全成长起来前，不惜代价予以抹除。”
“另一部分长老则认为，其力量虽源自归墟，但表现出了罕见的‘秩序’倾向，且成功根除了南疆‘漏洞’，证明其存在具有一定‘有益性’。主张继续观察、接触，尝试引导或建立契约，而非直接敌对。”
月瑶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长老会最终裁决，”磐石的声音顿了顿，“暂不启动‘肃清协议’。但提升大夜帝国及其皇帝的风险等级至‘深红’。授权你动用一切非攻击性手段，严密监控其力量增长、行为模式及对世界基础规则的影响。同时，尝试进行更高层级的接触，探明其真实意图与可控性。”
“另，据神殿‘观星台’最新观测，以此界为中心，周边星域的归墟之力活跃度，正在以异常速度提升。多个沉寂的‘噬渊’有苏醒迹象。长老会怀疑，此现象与夜玄宸的蜕变及其混沌之力的扩散，存在直接关联。你需要尽快确认这一点。”
消息传递完毕，水晶光芒黯淡下去。
月瑶独自立于黑暗中，清冷的眼眸中星河流转。肃清协议暂缓，但危机并未解除。夜玄宸的存在，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引力源，不仅吸引着境内的目光，更搅动了星域范围的归墟之力。他的每一次力量展现，都可能是在加速某个未知临界点的到来。
而此刻，引发所有暗涌与关注的焦点——夜玄宸，正独自立于“混沌天”的观星台之巅。
他仰望着星空，那双异瞳仿佛穿透了层层维度，看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景象。他看到了远方星域中，那些因他力量共鸣而逐渐亮起的、代表着“噬渊”的灰暗光点。也看到了，在更加深邃的宇宙背景中，一些充满了秩序与冰冷意志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这片星域，锁定着他。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本源，在吸收了南疆“漏洞”的部分寂灭之力后，又壮大了一丝。这种成长带来力量充盈感的同时，也让他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感，愈发清晰。
他低头，看向脚下沉睡的京城，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那里有他的妻子，他的臣子，他的子民。
守护？
他确实在守护。南疆“漏洞”的根除，便是明证。
但当他动念间便可改易山河、定义生死时，这种“守护”的意义，似乎也在悄然变质。如同人类守护蚁穴，是出于责任，还是……仅仅因为那是“他的”蚁穴？
力量的绝对化，似乎正在将“情感”与“责任”这些属于“人”的特质，逐渐稀释。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缕温顺游动的混沌之气。
“朕的路，在何方？”
是作为“人皇”夜玄宸，守护这帝国江山，直至终老？
还是作为“混沌”的载体，追寻力量的终极，直至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或者，超脱而去？
星空无言，京城沉睡。
唯有那双蕴藏着生与灭的眼眸，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归来的帝王，携带着无上之力，也背负着永恒的孤寂与抉择。帝国的未来，世界的平衡，乃至他自身的归宿，都系于这无尽的沉思之中。而暗处的窥伺者，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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