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这城郊山庙附近藏着什么值得踏足的好去处,那答案定然是玖师傅打理的那片花田——山庙是假期才新开放的,香火初起,而这片花田就藏在山庙后侧的青竹篱栅后,与庙宇的清幽相映,只闻花香,不闻尘扰。
这片花田是玖师傅一手辟出来的。当年褪去一身纷扰后,她便寻了这处依山傍水的空地,亲手栽下各色花苗,起初不过是为了闲时陶冶情操,没想到日子久了,这里倒成了她最安心的归宿。人心总有缠杂如麻的时刻,那些想不透的心事、卸不下的烦忧,只要踏进花田,看蜂蝶逐香,听风拂花叶簌簌,便都能随着呼吸慢慢沉淀。她偏爱在这里放空,有时搬一张竹椅坐一下午,有时沿着花间小径缓步徐行,指尖划过带着晨露的花瓣,那些拧成结的思绪,便在草木的清芬里悄悄舒展。
知晓这处秘密花园的,历来只有她的得意门生顾言澄。倒不是玖师傅刻意隐瞒,只是这花田本就是她避世放空的所在,不愿被外人叨扰。顾言澄能发现这里,全因每月农历十五的月光。每逢这一夜,玖师傅总会提着一盏竹编灯笼,揣着一壶温好的雨前茶,独自来到花田。月色如水,倾泻在漫山花丛中,将各色花瓣染成一片银白,似覆了层薄霜,又似缀了满地碎星,美得不染一丝烟火气。
那回恰逢十五,顾言澄辗转难眠,索性披了件外衣在山庙庭院外闲逛,循着隐约的茶香,竟误打误撞找到了这片花田。月光下,玖师傅正坐在石桌旁浅酌,见了徒弟也不惊讶,只笑着招手让她过来,递上一杯温热的茶。师徒二人就着月色对坐,不说俗事,只谈花香月影,顾言澄看着师傅眼中映着的银辉与花影,忽然就懂了——这位向来不谙世事、眉眼间总带着几分清浅疏离的师傅,所求从来简单,不过是守着一方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染尘嚣,自在随心。那一夜的月光与茶香,成了顾言澄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后来玖师傅松了口,说若是顾言澄想带可信之人来瞧瞧,也无妨。这不,趁着山庙假期开放的契机,顾言澄便记挂着林诺曦、林诺晨姐妹俩,特意寻了个晴好的午后,领着二人往花田去。倒不是担心她们在住处无所事事,实在是觉得这般绝美的景致,该与合心意的人分享。至于王桂轩?那家伙怕是要在山庙旁的池塘边守一下午了——出发前顾言澄特意去问过,他正捧着鱼竿兴致勃勃地蹲在塘边,说要钓一条最大的鱼当晚餐,自然是舍不得挪窝。
穿过一道爬满蔷薇的竹门,花田的全貌便猝不及防地铺展在姐妹俩眼前。各色花朵开得正盛,粉的蔷薇攀着竹篱,白的茉莉缀满枝头,紫的桔梗亭亭玉立,还有些叫不上名的小野花,挤挤挨挨地铺满了半座山坡,风一吹,便掀起层层花浪,裹挟着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直叫人瞬间失了言语。
林诺曦性子活泼,此刻也忘了叽叽喳喳,只捂着嘴发出一声轻呼,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指尖刚触到一朵带露的白茉莉,便忍不住感叹:“天呐,这也太美了吧!就像……就像闯进了童话里的花园!”她转头看向顾言澄,语气里满是惊喜,“言澄姐,你也太会找地方了,这里比城里那些刻意打造的花海舒服多了,连空气都是香的!”说着便忍不住沿着花间小径跑了几步,裙摆扫过花丛,惊起几只粉蝶,笑得眉眼弯弯。
心里头,林诺曦早已把顾言澄夸了千百遍。想着他总是这样,看着沉静内敛,却总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好去处,待人又这般真诚热忱,愿意把这般私密珍贵的秘密花园分享给自己和姐姐。跟着她,永远不用发愁没得玩,更不用担心会被怠慢,她总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像个可靠的大姐姐,让人打从心底里信赖亲近。
林诺晨性子沉静些,却也难掩眼底的震撼。她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整片花田,从错落的花枝到远处与花田相接的青山,再到头顶澄澈的蓝天,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她轻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远离尘嚣,只有花、风还有阳光,难怪玖师傅会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她走到一株开得正艳的蔷薇前,没有去触碰花瓣,只是弯下腰轻嗅花香,眉宇间的倦意尽数消散,“在这里待着,感觉心里所有的浮躁都被抚平了,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好感受这份清净。”
她侧头望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的顾言澄,眼底满是感念。顾言澄的性子与自己有些相似,都偏爱安静,却比自己多了一份通透与热忱。她从不张扬,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带给人惊喜,愿意将师傅的秘密分享给她们,足见这份情谊的真挚。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好——她懂得你的喜好,尊重你的安静,还愿意带你领略这般美好的景致,这份心意,比眼前的花海更让人温暖。
顾言澄站在门口笑着看她们,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景象时的震撼,心里满是暖意——好风景,本就该与这般纯粹的人一同欣赏。
玖师傅早已在花田中央的石桌旁备好了凉茶和点心,见她们进来,便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尝尝刚泡的菊花茶,解解乏。”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师徒几人围坐在一起,听着风声、花香,聊着无关紧要的闲话,时光都变得慢了下来。远处山庙隐约传来几声钟鸣,近处是姐妹俩轻声的赞叹,这方藏在山庙旁的花田,藏着的不仅是绝美的景致,更是一份卸下防备、自在舒心的温柔。
只是在顾言澄眼中却有点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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