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王伟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鱼竿的握柄，眼神飘向虚拟的湖畔，仿佛看到了村后的小河，“以前咱们去钓鱼，第一件事是啥？是打窝。我得提前把酒米和麸皮拌好，一点点撒到钓点，看着窝料沉下去，心里才踏实。然后呢？是等。有时候等半个钟头，有时候等一个下午，浮漂一动不动，你还总问我‘爸，鱼怎么还不来’，我就告诉你‘急不得，做生意和钓鱼一个理，得等’。”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可你看现在，不用打窝，不用等，甩杆就有鱼上钩，鱼一条接一条地来，跟店里那些催熟的水果似的，看着光鲜，却少了最该有的过程。”
王桂轩皱了皱眉，似乎没太明白：“可过程不重要啊，能上鱼、能得高分就行呗。”
“怎么不重要？”王伟看着儿子的眼睛，语气加重了些，“你想想，以前咱们等鱼的时候，会聊什么？聊你在学校的事，聊店里的水果哪个好卖，聊你妈做的饭香。那些等待的时间，看着是闲着，其实是最有意思的。就像咱们开水果店，凌晨去挑货，一个个摸、一个个闻，选到优质的水果，回来分拣、摆货，耐心等着顾客上门。要是跳过这些，水果直接摆上货架就被买走，你觉得还有意思吗？”
他指着虚拟界面：“这游戏里，没有打窝的专注，没有等待的期盼，没有鱼不上钩时的失落，只有机械地甩杆、提竿，还有冰冷的分数。你沉迷的，是这种即时的快乐，可你忘了，钓鱼真正的乐趣，从来不是钓了多少鱼，而是打窝时的细心，等待时的耐心，还有浮漂微动时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喜。”
王桂轩愣住了，手里的鱼竿仿佛变得沉重起来。父亲的话像一颗石子，打破了他对虚拟钓鱼的沉迷。他下意识地回想以前和父亲在河边的日子：父亲蹲在岸边打窝，动作轻缓；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拨弄着草叶，时不时问父亲一句“鱼来了吗”；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空气中飘着青草香和父亲身上的果香……那些漫长的等待时光，其实一点都不无聊，反而满是踏实的期待。
而现在，虚拟湖畔的鱼一条接一条地跃出水面，分数和排名不断跳动，可他心里的兴奋感，却在父亲的话语中一点点消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沉迷的，不过是系统设定好的即时反馈，是冰冷数据带来的满足感，却丢失了钓鱼最本真的快乐——那些需要耐心沉淀的过程，那些带着烟火气的等待与期盼。
“爸，我……”王桂轩张了张嘴，手里的鱼竿不自觉地松了些，屏幕上的排名还在跳动，可他却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王伟看着儿子恍然大悟的模样，语气柔和了些：“我不是说这游戏不好玩，只是觉得，有些快乐，是急不来的。就像你考双百，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是你一天天努力学来的；就像咱们水果店的生意，不是一天就能做起来的，是我和你妈一天天守出来的。钓鱼也一样，少了打窝和等待，再多条鱼，再高的分数，也少了那份真正的踏实感。”
“钓鱼不该是这样的。”王伟缓缓放下鱼竿，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它该有打窝的仪式感，有等待的空白期，有未知的期待，而不是这样流水线似的上鱼、得分。”
王桂轩默默放下了鱼竿，虚拟的阳光依旧温暖，可他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已经彻底淡了。他看着父亲落寞的神情，又想起小时候在河边等待的时光，突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些需要时间铺垫的过程，那些带着不确定性的等待，才是生活最珍贵的质感。
“爸，”王桂轩轻声说，“要不咱们周末关半天店，去村后的小河边吧？我去给你买最好的酒米当窝料，咱们慢慢等，哪怕一条鱼都钓不上来，也没关系。”
王伟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失落渐渐褪去，闪过一丝光亮。他看着儿子，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蹲在岸边，陪着他一起等待的小男孩。是啊，虚拟世界再逼真，也复刻不了打窝时的专注，复刻不了等待时的期盼，更复刻不了父子俩并肩坐着的温情。
摘下游戏头盔，室内里的灯光有些刺眼，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橙子香——那是今天从别的店里买的水果，平时在外面，母亲总爱买点别人家的，看看怎么保存的，在店里怎么布局的，价钱怎么定的。赵乐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走过来，果肉饱满多汁，笑着说：“玩了这么久，累了吧？快吃点橙子歇歇，今天刚买的冰糖橙，甜得很。”
王伟看着妻子熟悉的笑容，她的手指带着常年分拣水果留下的薄茧，却依旧灵巧。又看了看儿子期待的眼神，突然笑了：“好啊，周末就去。我得把我那杆老鱼竿找出来，再找点老伙计，再准备点窝料。对了，明天回去进货的时候，记得多进点新鲜的玉米，磨成粉掺进酒米里，打窝效果最好，鱼最爱吃这个。”
王桂轩也笑了，拿起一瓣橙子放进嘴里，甜汁在舌尖化开，带着真实的果香。他知道，父亲点破的不只是虚拟钓鱼的“不对劲”，更是生活的真谛——有些快乐，终究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过程的铺垫。就像父亲打窝后的等待，就像水果店慢慢积累的客源，就像身边人日复一日的陪伴。虚拟世界或许能带来一时的便捷与刺激，可真正能抚慰人心的，永远是现实里那些需要耐心等待、带着温度的瞬间——它们或许缓慢，或许平凡，却足够珍贵，足够温暖一生。
或许还是那虚拟的不真实，始终不能比得上现实生活中等待的过程，结果却是很重要，但过程却是见证这一切的来路的唯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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