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混杂着焦土、臭氧和某种奇异植物清香的古怪气味便钻入鼻腔。李观鱼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急忙环顾四周。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绝地险境,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永恒黄昏般黯淡光线下的广袤平原。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几缕如同极光般缓慢流淌的、散发着微弱光晕的能量带,提供着唯一的光源。脚下的大地呈深褐色,布满龟裂的痕迹,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叶片如同水晶般剔透的怪异植物,这些植物自身发出幽幽的蓝光或绿光,成为这片昏暗世界中的点点萤火。
更令人震撼的是,平原上随处可见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峦般的星辰碎片!这些碎片材质各异,有的像是燃烧殆尽的黑色陨铁,有的则如同纯净的水晶,内部还封印着流动的星云光斑,有的甚至还能看到断裂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巨大金属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沉默地诉说着遥远过去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极其紊乱的星辰能量,比坠星湖还要强烈数倍,但属性冲突激烈,时而灼热如熔岩,时而冰冷如深渊,让人极不舒服。
“俺的娘诶……这、这是到哪儿了?阴曹地府也没这么怪吧?”赵铁柱张大了嘴巴,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那根已经满是磕痕的粗木棍,仿佛这根棍子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李观鱼迅速检查自身状况。左臂的伤口在传送过程中似乎被某种能量波及,愈合速度加快,只剩下一道浅疤。体内青玉炁息消耗巨大,但在此地紊乱却浓郁的能量环境下,恢复速度竟比外界快上不少。他立刻尝试运转《星阙洗尘诀》,发现虽然能量冲突导致炼化效率低下,但确实能补充消耗。
最关键的是,他怀中的巡天令和星核碎片都安然无恙。巡天令此刻温热依旧,但指向模糊,似乎这片天地的规则干扰了它的感应。而那颗星核碎片,则如同回到了母体,微微震颤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游离的星辰能量,甚至反馈出一丝精纯的能量流入李观鱼经脉,加速他的恢复。
“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或者……某个破碎的星辰世界碎片。”李观鱼根据《星枢纪要》和眼前景象推测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韩前辈提到的‘紧急撤离通道’,竟然通往这种地方。”
“那……那咱们还能回去不?”铁柱最关心这个问题。
李观鱼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通道是单向的,祭坛也已崩塌。我们恐怕……短时间内回不去了。”他抬头望向这片死寂而广阔的平原,“当务之急,是找到水源、食物,和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这里绝非善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一座如同利剑般斜插在大地上的巨大黑色星骸后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嘶吼。
两人立刻屏息凝神,躲到一块较小的星辰碎片后面。李观鱼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小心探查。
只见从那巨大星骸的阴影中,缓缓爬出三只形如猎犬、却通体由暗蓝色半透明晶体构成、胸腔内有一颗拳头大小、不规则跳动着的心脏状能量核心的怪异生物!它们的爪子划过地面,带起一溜火星,口中滴落的涎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在地面上滋滋作响。
“星骸晶狼!”李观鱼脑中瞬间闪过《常见星兽图录补遗》中的记载,这是一种依靠吞噬星辰残骸能量和猎杀其他弱小星兽为生的低阶群居星兽,性情凶残,相当于洗尘境三层左右的修士!而且通常是成群活动!
“晦气!刚来就碰上这东西!”李观鱼暗骂一声,示意铁柱压低身形。他们状态未复,不宜硬拼。
然而,那三只星骸晶狼似乎嗅觉极其敏锐,立刻转向了他们藏身的方向,低吼着,呈扇形包抄过来!它们胸腔内的能量核心光芒大盛,显然发现了猎物!
“跑!”李观鱼当机立断!两人转身就向平原深处逃去!
晶狼速度极快,四爪蹬地,如同蓝色闪电般追击!它们一边奔跑,一边从口中喷射出一道道冰蓝色的能量射线,射线所过之处,地面冻结,空气凝结出冰晶!
李观鱼和铁柱狼狈地左右闪避,能量射线擦着身体飞过,带来刺骨的寒意。铁柱仗着皮糙肉厚,偶尔躲不开,便用木棍格挡,木棍瞬间被冻裂一大片,让他龇牙咧嘴。
“观鱼哥!这么跑不是办法!俺们跟它们拼了吧!”铁柱喘着粗气喊道,他被打出了火气。
李观鱼一边奔跑,一边急速观察环境。前方不远处,有一片相对密集的、由各种小型星辰碎片堆积而成的“石林”,地形复杂。
“进那片石林!利用地形!”李观鱼喝道。
两人一头扎进嶙峋的碎片石林中,借助障碍物与晶狼周旋。李观鱼通脉三层的身法更加灵活,时而跃上碎岩,时而钻入缝隙,不断改变方向。铁柱则发挥蛮力,偶尔搬起一块较小的碎片砸向追兵,虽不能造成伤害,却能有效延缓晶狼的速度。
然而,晶狼适应极快,很快学会了配合。一只正面佯攻,另外两只从侧翼迂回,再次将两人逼入角落!
眼看退路已绝,李观鱼眼中厉色一闪:“铁柱!护住我正面!给我三息时间!”
“好!”铁柱怒吼一声,如同门神般挡在李观鱼身前,将粗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硬生生扛住了一只晶狼的扑击和能量射线,虽然被打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却一步不退!
李观鱼则趁机全力运转炁息,沟通怀中星核碎片!碎片传来一股精纯的能量,他引导这股能量,再次尝试施展那尚未纯熟的“星芒外显”!这一次,或许是环境加持,或许是危机刺激,他指尖凝聚的星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凝实!
“去!”他看准时机,在另一只晶狼从侧面扑来的瞬间,一指点出!星芒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那只晶狼胸腔的能量核心!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晶破碎的声响!那晶狼的能量核心被星芒击中,猛地一暗,随即剧烈波动起来!晶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动作瞬间僵直,体表的蓝色晶体光芒急速黯淡,最后“咔嚓”一声,碎裂成一地失去光泽的晶体碎块!
秒杀!
另外两只晶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动作一滞。
“哈哈!观鱼哥厉害!”铁柱精神大振,趁机一棍子抡圆了砸在面前那只晶狼的腰腹处,虽然没打破防御,却也将其砸得一个趔趄。
李观鱼一击得手,却感觉一阵虚脱,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恢复不多的炁息。他强提精神,喝道:“趁现在!走!”
两人不敢恋战,趁着剩余两只晶狼迟疑的瞬间,再次发力,向着石林更深处亡命狂奔。这一次,那两只晶狼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围着同伴的尸体焦躁地低吼了一阵,似乎有所忌惮,最终悻悻地退回了巨大星骸的阴影中。
确认暂时安全后,两人才敢停下来,靠着一块巨大的、内部流淌着金色液体的琥珀状星骸碎片,大口喘息。铁柱身上添了几处冻伤,但无大碍。李观鱼则脸色苍白,赶紧盘膝调息。
“这鬼地方的畜生,比山里的狼崽子还凶!”铁柱一边龇牙咧嘴地处理着冻伤,一边骂骂咧咧。
李观鱼吞下一口带着腥甜味的唾沫,苦笑道:“这里……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刚才那只是最低等的星兽。”他看向平原深处那些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星骸,心中沉甸甸的。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并找到出路,难如登天。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李观鱼恢复了一些气力。他站起身,再次观察环境。凭借星轨推演盘和逐渐适应后的灵觉,他隐约能感觉到,平原的某个方向,紊乱的能量流似乎相对平缓一些,而且那边的一些发光植物也更加茂盛。
“往那个方向走。”李观鱼指着那个方向,“那里能量相对稳定,可能有水源或者……其他东西。”
两人再次踏上旅程,这一次更加小心谨慎。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奇异的景象:有如同摩天楼般巨大的青铜齿轮半埋于土中;有漂浮在半空、缓缓自转的破碎玉简,上面闪烁着无法辨认的文字;甚至在一处洼地,他们还发现了一小片散发着浓郁生机、叶片如同翡翠般的奇异草地,草地中央有一泓清泉,泉水散发着淡淡的星辉!
“水!是干净的水!”铁柱兴奋地就要冲过去。
“等等!”李观鱼一把拉住他,警惕地观察四周。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片死寂的平原,如此生机勃勃的地方,很可能有强大的守护者。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灵觉扫过泉水周围。果然,在泉水底部,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生命能量波动,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冰冷的杀意。
“水下有东西。”李观鱼低声道,“很危险。”
他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空的水囊,用一根长长的藤蔓拴住,远远地抛入泉水中,快速灌满后拉回。泉水入手冰凉,蕴含着淡淡的灵气,确实是可以饮用的好水。
就在他们准备悄悄退走时,泉水中央突然泛起涟漪,一个约莫脸盆大小、通体雪白、形如莲花苞的生物缓缓浮出水面。花苞缓缓绽放,露出中间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珠子。那珠子一出现,周围的翡翠小草光芒都似乎明亮了几分。
而就在白莲绽放的瞬间,李观鱼怀中的星核碎片再次传来强烈的渴望情绪!仿佛那珠子对它有极大的吸引力!
“星源莲珠!”李观鱼心中惊呼,这是《星兽图录》中提到的一种罕见伴生灵物,蕴含精纯的星辰本源生命能量,对疗伤、筑基有奇效!但通常有强大的星兽守护!
果然,随着莲珠出现,泉水附近的土地一阵蠕动,一条通体覆盖着土黄色岩石甲壳、头生独角的巨大蠕虫状星兽,缓缓从地下钻出,冰冷的复眼锁定了李观鱼二人!其散发出的气息,远超之前的晶狼,至少相当于洗尘境五层!
“快走!”李观鱼头皮发麻,拉起还在盯着莲珠流口水的铁柱,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那岩石蠕虫似乎领地意识极强,并未远追,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警告意味十足。
直到跑出很远,两人才心有余悸地停下。
“可惜了那宝贝……”铁柱舔了舔嘴唇。
“有命拿才行。”李观鱼平复着心跳,“看来这地方虽然危险,但也确实有宝物。以后需更加小心。”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如果那永恒黄昏算天色的话)似乎更暗了一些,能量带的光晕也开始减弱。夜晚即将来临,而平原的夜晚,注定比白天更加危险。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过夜的地方。最终,他们在两座交错倒塌、形成天然拱洞的巨大星骸骨架下,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缝隙。缝隙内部空间不大,但足以容纳两人,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李观鱼在入口处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机关,又撒上一些能掩盖气味的药粉。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分食了最后一点干粮,就着那袋来之不易的灵泉水喝下。
外面,平原的夜晚降临了。各种诡异的嚎叫、嘶鸣、以及能量碰撞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来,比白天更加活跃,更加令人心悸。黑暗中,偶尔能看到巨大的阴影掠过天空,或者远处爆发出短暂而激烈的能量闪光,随即又陷入死寂。
“观鱼哥,”黑暗中,铁柱的声音有些发闷,“俺们……还能回到青牛集不?还能见到……徐老伯不?”
李观鱼沉默了片刻,看着手中那枚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温热的巡天令,轻声道:“不知道。但只要我们活着,变得足够强大,总有一天,能弄清楚一切,找到回去的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这片未知的星骸平原,第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少年的求生与变强之路,也于此,真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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