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政府会议厅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德维斯特看着那份停战条件，特别是第一条“无条件承认大夏对西澳、北领地、南澳、维州全境主权”和第四条“五百万两白银赔款”，感觉眼前发黑。
这字要是签了，他德维斯特的名字就得永远钉在大英帝国的耻辱柱上！别说总督位置保不住，回国后搞不好要被愤怒的民众和政敌生吞活剥了！
“赵将军！”德维斯特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明显的哀求，“这……这条件……实在太……苛刻了！特别是割让如此广袤的领土和战争赔款……这……这绝不是我这个驻澳总督能决定的！这需要伦敦……需要女王陛下和内阁的最终裁决的！”
他接着说道：“所以我需要将这份停战书传给国内决定，麻烦能否宽限些时日？请内阁他们定夺！在此谈判期间，我以名誉担保，悉尼及昆士兰方向绝不会有任何挑衅行为！贵军也请……请暂时停止一切军事推进，如何？”
赵铁鹰冷冷地看着德维斯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冷笑。名誉担保？英国佬的名誉值几个钱？不过他也知道，让一个总督签割让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条约，确实不现实。而且，国王陛下的命令是“以战促和”，主要目的是让他们承认已占土地。打悉尼？暂时不急。
“哼！”赵铁鹰冷哼一声，“宽限时日？行！”他算了下时间，虽然有了电报（有线电报），但跨越大洋传到伦敦，再等伦敦那帮老爷们吵架做决定，消息来回一趟，至少也得一个月！
“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伦敦那边没个准信儿……”他指了指窗外远处尚未修复的城墙缺口，“我们的炮，可就要换个方向瞄准了！”
德维斯特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多谢元帅！一个月！一个月内必有答复！”他带着手下，“逃离了”墨尔本这个让他倍感屈辱的地方，坐上军舰，仓皇逃回悉尼。
一到悉尼，立刻扑向电报房，将大夏那份苛刻至极的停战条件，一字不改地发往万里之外的伦敦。
电报末尾，他几乎是用血泪控诉的语气描述了澳洲战局的彻底崩溃和墨尔本一日陷落的惨状，强调若不接受条件，整个澳洲乃至英国在太平洋的威信都将灰飞烟灭！
* * *
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
格莱斯顿首相捏着那份从遥远的澳洲发来的、字字“泣血”的电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面前围坐着内阁的核心成员，海军大臣、陆军大臣、殖民地大臣、财政大臣……个个脸色铁青，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先生们，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格莱斯顿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罗伯茨和德维斯特这两个废物！竟然……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被那个叫大夏的土着政权打得全军覆没！连墨尔本……经营了几十年的墨尔本，一天就被攻破了！现在，人家要我们割让超过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要五百万两白银赔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军大臣第一个拍桌子跳起来，脸红脖子粗，“这是对大英帝国前所未有的羞辱！我们绝不能承认！必须立刻从印度、从本土调兵！远征澳洲！让那些黄皮猴子知道厉害！”
“调兵？远征？”海军大臣冷笑一声，语气充满嘲讽，“调多少兵？两万？三万？现在欧洲是什么情况？普法战争！法国人快被普鲁士打趴下了！整个欧洲的平衡正在被打破！这是我们最需要警惕、最需要集中力量应对的方向！海军的主力舰必须留在欧洲，威慑普鲁士，保护我们的本土和贸易航线！哪来的多余舰船去万里之外的澳洲运兵打仗？”
他指着地图上澳洲的位置：“而且，那个大夏，已经不是土着了！他们有先进的后装枪！有全自动机枪！有能“全歼”两次我们皇家陆军的职业军队！
海军大臣继续说道：德维斯特的电报说得很清楚！在澳洲，我们失去了所有的前进基地和后勤支撑点！现在去打，等于把我们的士兵送到一片陌生的、被敌人完全控制的广阔大陆上，面对以逸待劳、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敌人！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殖民地大臣脸色惨白：“可是……可是割让那么大片的殖民地……国内舆论会爆炸的！女王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交代？怎么交代？”财政大臣阴沉着脸开口，“你们算过账没有？远征澳洲需要多少钱？组建一支能对抗大夏的远征军，加上跨洋运输、后勤补给，没有几百万英镑根本下不来！现在欧洲局势紧张，国库每一分钱都很宝贵！与其把钱扔进澳洲那个无底洞，不如用在刀刃上，确保我们在欧洲的利益不被普鲁士人侵犯！”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至于那五百万两白银赔款？更是荒谬！大英帝国，从未向任何非欧洲国家支付过战争赔款！这要是签了，帝国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无论如何，赔款这条必须拒绝！”
格莱斯顿首相听着大臣们的激烈争论，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他何尝不想维护帝国的荣耀？但现实是冰冷的。欧洲的普法战争牵制了英国几乎全部的精力和资源。
澳洲的惨败已成定局，损失无法挽回。再派兵远征，成本巨大，胜算较低，而且会严重削弱英国在欧洲应对普鲁士崛起的能力，这完全是得不偿失！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面子 vs 里子：
死撑面子，硬要打，结果可能是更大的失败和更惨重的损失（人、钱、欧洲影响力），彻底没里子。
承认现实，虽然丢脸，但能保住剩下的澳洲殖民地（悉尼、昆士兰），止损，集中力量应对欧洲变局。
澳洲局部 vs 全球战略：澳洲虽然重要，但英国全球霸权的核心在欧洲。为了澳洲的局部失败而赌上欧洲的布局，是愚蠢的。
赔款问题：领土割让已成事实（人家都占了），勉强可以包装成“基于现实情况的领土调整”。但赔款？绝对不行！这是赤裸裸的战败国标签！
权衡良久，格莱斯顿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决断：“够了！”
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首相。
“现实很残酷，先生们。”格莱斯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在澳洲的军事力量已经被彻底摧毁，短时间内无法组织有效的远征；欧洲的局势，尤其是普鲁士的崛起，才是帝国当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我们不能为了挽回澳洲的颜面，而动摇帝国的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决定：
“给德维斯特回电！指示如下：”
第一条：基于当前澳洲大陆复杂的地缘政治现实，及避免无谓的流血冲突，政府原则上……可以接受以目前双方实际控制线作为停火边界。即：默认大夏王国对西澳大利亚、北领地、南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含墨尔本）的实际控制现状。（注：核心妥协，承认事实，但用词模糊，不提“主权”和“割让”，只说“实际控制现状”和“停火边界”）
第二条：关于赔偿金要求（五百万两白银），完全不可接受！大英帝国与此事件无关，亦非战败方，绝无支付任何赔偿之可能！此条必须删除！（注：死保面子底线）
第三条：关于战俘赎回及通商、航行等条款，可作为技术性问题，由德维斯特总督与大夏方面进一步磋商。
第四条：大夏王国必须明确承诺，永久放弃对尚在英国管辖下的新南威尔士州（悉尼所在）及昆士兰州的一切领土要求及军事行动！（注：保住剩下地盘）
第五条：此乃最终立场！德维斯特需据理力争，但若大夏方面在领土问题上坚持其主张且仅删除赔款条款……可……可相机签署临时停火备忘录！最终条约需经伦敦批准！
电报发出去了。格莱斯顿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感觉瞬间老了几岁。他知道，这份电报意味着大英帝国在事实上，被迫吞下了丢失澳洲大陆大半江山的苦果。
虽然用词极力掩饰，但谁都明白，这是赤裸裸的妥协和退让；唯一聊以自慰的，是保住了最后一点遮羞布——没有赔款，以及悉尼和昆士兰暂时还在手里。
伦敦的妥协，是基于现实和欧洲棋局的无奈选择。而在万里之外的澳洲，这份充满屈辱和不甘的回电，即将成为澳洲局势的正式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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