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空梭如一道疲惫的归鸟,在长老秦川与穆兰的轮流操控下,小心翼翼地穿过层层叠叠、明灭不定的预警法阵光幕。越是深入,那股若有若无的混乱灵力与血腥气息便越是浓郁,其间更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魔气,仿佛无形的触手,试图侵扰每一个初来者的心神。
终于,在一声轻微的震动之后,这艘承载着流云宗援军的极品飞行法器,缓缓降落在一座被巨大环形山脉拱卫的岛屿营地之内。此岛,便是荡海湖三宗之首,碧波门在前线最重要的据点,碧波岛。
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灵力力爆鸣余音、金属撞击锐响、伤者压抑的呻吟以及无数修士急促脚步声的喧嚣,便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至。
林木眉头微蹙,目光所及,皆是战争的疮痍:远处的山体防御工事上,焦黑的法术轰击痕迹与新近修补的土石垒块交错。一队队身着碧波门水蓝色道袍的修士,或手持法器奔赴外围阵线,或将面色惨白的伤员运往后方。
除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源自对面黑水宗方向的庞大魔煞威压,如同乌云盖顶,让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秦长老,穆兰长老,诸位流云宗的道友,一路辛苦!”一位身着深蓝色长老袍,面容憔悴却目光依旧锐利如鹰的筑基后期老者,带着数名弟子快步迎了上来。
他胸前的衣襟上,还沾染着几点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显然是刚从某处战场下来。
“赵长老客气了,荡海危局,我等奉宗门之命前来,自当勠力同心。”秦川长老沉声回礼,神色凝重。
没有过多的寒暄与客套,在赵长老的引领下,林木一行人迅速穿过混乱却井然有序的营地通道,进入了一处深埋于山腹之内、由天然岩洞临时开辟而成的指挥石窟。
石窟内光线昏暗,只有几颗照明法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正中的一张巨大石桌上,铺着一张绘制着周边海域与岛屿的舆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符文标记着密密麻麻的敌我态势。
“两位长老,诸位贤侄,”赵长老指着舆图,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欢迎来到碧波岛,黑水宗这群魔崽子口中的血肉磨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扫过林木等十名练气十层大圆满的年轻弟子,语气沉重地说道:“想必两位长老在来之前,已对荡海的局势有所了解。我碧波门与飞鱼帮,玄龟岛的金丹老祖、筑基主力,如今正与黑水宗的同阶魔头在各自的战线上死死对峙,互相牵制。任何一方的筑基期修士若敢轻易对下方的练气小辈大规模出手,必将立刻引来对方同阶修士不计代价的疯狂反扑。所以……”
赵长老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悲凉:“……所以,这广阔海域之上的日常厮杀,便主要落在了你等练气期修士的肩上。”
他指向舆图中央一片被血色重点标记的海域,那片海域犬牙交错,岛礁林立,显然是双方冲突最为激烈的所在。
“那片,便是血礁海域。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若无大的变故,双方都会派遣练气修士进入其中,进行惨烈的绞杀。这是消耗,是试探,也是你们此行……唯一能大量接触并有机会斩获黑水宗练气魔修首级的地方。”
石窟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流云宗的弟子们,即便是萧辰这等天骄,此刻脸上也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
赵长老似乎并未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继续用那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语调,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黑水宗的魔修,功法诡异,修行速成,同阶之中,往往更为悍不畏死,其实力也确实要比我等正道修士平均略强一筹。综合来看,每日交锋,他们的胜算,大约能占到六成,我们……仅有四成。”
“最令人痛心疾首的,是每日的伤亡。”赵长老的声音透出一股深可见骨的疲惫与悲愤。
“即便人人都有保命的符箓丹药,练气十层的修士想要在混战中彻底留下同阶对手也极为困难,大多数情况不过是将其重伤逼退。但即便如此……平均下来,我碧波门及在此协防的各路盟友,每日,至少会有五到六位练气十层的好手,永远地倒在那片血礁之中!”
“而黑水宗那边,”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他们每日损失的练气十层魔修,大约是三到四人。诸位,我们……我们正在被他们一点一点地放干鲜血!”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林木等所有初至此地的流云宗弟子,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每日五六名练气十层修士的阵亡!
这是何等恐怖战损比!在流云宗,任何一名练气十层弟子都是宗门未来的希望,损失一个都足以让外事堂心痛不已。而在这里,竟是每日的常规消耗!
就在此时,石窟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钟长鸣,以及隐约的灵力爆鸣。赵长老脸色一变:“是酉时的例行冲突结束了,我去看看!”说罢,便匆匆离去。
秦川长老对众人道:“我们也去看看,让大家对这里的战况有个更直观的认识。”
众人随着两位长老来到一处位于营地峭壁边缘的观察台。此地视野开阔,能清晰地望见远方那片犬牙交错、暗流汹涌的血礁海域。
此刻,海面上灵力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法器碎片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凄冷的光芒,几艘碧波门的小型快船正在小心翼翼地穿梭,打捞着漂浮在海面上的己方阵亡修士遗体。更远处,黑水宗的魔舟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空气中,血腥味与焦糊味比在指挥石窟时浓烈了数倍,甚至能隐约听到从下方救治区域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林木的目光锐利如鹰,他注意到,那些被打捞上来的遗体,大多残缺不全,死状凄惨,显然是遭受了极为歹毒的攻击。而负责打捞的碧波门弟子们,个个神情麻木,动作熟练,仿佛早已对这等场景司空见惯。
“看到了吗?”秦川长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沉重,“这便是你们即将面对的日常。在这里,练气十层大圆满,并非什么值得骄傲的资本,而是消耗品,是随时可能陨落的数字。”
林木心中剧震。他经历过生死搏杀,也曾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但如此大规模、高频率、高伤亡率的正面战场,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试炼或夺宝,而是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无情地碾压着每一个投入其中的生命。
他原以为,凭借自己练气十层大圆满的修为,加上诸多底牌,完成斩杀两名黑水宗练气十层魔修的悬赏任务虽有难度,却也并非遥不可及。
但此刻,亲眼目睹了这战场的冰山一角,听闻了那令人绝望的伤亡比例,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任务的艰巨性,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冒险。
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比拼,更是意志、耐力、运气以及在混乱战场中把握稍纵即逝机会能力的极致考验。
想要在每日都可能阵亡的威胁下存活下来,并精准地寻找到可供下手的目标,在对方逃脱前完成致命一击,其难度不亚于在刀尖上跳舞。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的同门。萧辰眉头紧锁,俊朗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凝重的表情,显然也在飞速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周浩则双拳紧握,眼中闪烁着混杂着兴奋、紧张与一丝丝暴戾的复杂光芒。其余几名弟子,有的面色苍白,有的则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夜幕很快降临。碧波门为流云宗一行人安排了位于营地后山、相对安全的临时石窟洞府。洞府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但外围的防御阵法却被催发到了极致,时刻提防着黑水宗可能的偷袭。
安顿完毕后,秦川长老与穆兰长老将十名弟子召集到了一起。
秦川长老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缓缓道:“今日所见所闻,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了。老夫不多言,只强调一点。从明日起,你们将正式编入碧波门的战斗序列,参与每日在血礁海域的会战。务必听从统一指挥,尽可能协同作战,保全自身的同时,尽力杀敌!”
穆兰长老则只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战场之上,没有侥幸。畏缩不前者,不必等黑水宗的魔崽子动手,老身第一个不饶!”她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让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遣散弟子后,林木独自回到自己的石窟。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却没有立刻入定。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白日里隐约听到的厮杀呐喊,以及那些伤员痛苦的呻吟。鼻尖,也仿佛依旧萦绕着那股浓郁的血腥与魔煞之气。
他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缓缓闭上双眼,眉心识海中的澄心玦散发出丝丝清凉的气息,帮助他摒除杂念,平复激荡的心绪。他开始仔细回忆今日赵长老所说的每一个细节,分析黑水宗魔修可能的功法特点、战斗习惯,以及在这种大规模混战中,自己应该如何发挥优势,规避风险。
“逐星剑”、“金刚猿魔盾”、“流云遁法”、“厚土遁法”、一百三十余张各式符箓、乃至那枚“小挪移符”……他将自己的底牌一一在心中过了一遍,思考着它们在何种情况下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他明白,明日,当他踏上那片血礁海域之时,便是真正将自己的性命置于生死边缘的开始。这将是一场无比残酷的试炼,也是他通往筑基大道上,不得不跨越的血色雄关。
窗外,夜色如墨,杀机四伏。石窟内,林木的眼神却在黑暗中越来越亮,闪烁着坚韧与决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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