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领着一队衙役去做安排，晋衡迈着大步走出牢房，一脸疑惑。
萧政瞧见牢房中只有韩烬一人，凑近前，低声说道，“韩署令，本王知晓你要报恩，但顺阳王对你只有要挟和利用。你定会看到顺阳王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韩烬依然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下官有顾虑，今夜想一想，明日会给王爷一个肯定的答复。雍州衙署大牢定会安全。”
萧政瞥见一名狱卒冲着牢房这边看，心中不停地冷笑，暗自思量：“这个刑部大牢，狱卒极易被人买通，晋衡这个傻小子定在背后大骂本王呢。”
一刻钟后，萧政将晋衡拉到刑部后衙凉亭中，低声嘱咐，“晋御史，今日把人犯钟平、韩烬和于旌从刑部转移到雍州衙署之事传给顺阳王府，借此看看对方的反应。”轻拍着他的手臂，“审案不止是刑讯逼供，还有试探、恐吓、威逼和杀戮。此次你是御史台的代表，刑部在此时插一脚，到公审之时本王的担子会轻些。这个军械案是泼天大案，望海楼背后是顺阳王府，我们要准备与顺阳王府对抗到底。你会怕吗?”
晋衡神色略显惊恐，恭敬地施礼，“王爷，下官是监察御史，定要尽职尽责查案，绝不会畏惧顺阳王府。”
“如此甚好！本王今日蒙圣恩获封洛州牧，已将陛下赏赐的万两黄金连同上次从望海楼查抄的二十箱金银全部捐给户部，令户部去山东购入粮食运往洛州赈济灾民。算是本王对洛州百姓的一点儿心意！”萧政长出一口气，继续说，“但愿这个案子能早日审结。尚书右丞不好做啊。”
晋衡好似听懂其中深意，“下官谨遵王爷教诲。右骁卫已派人在顺阳王府四周巡视，定能掌控顺阳王府的动静。”
“今日韩烬内心已有松动，明日便能招供。只是户部正在查卫尉寺五年来的账目，需要些时日，审案要有耐心。”
午时一刻，萧政孤身一人骑马前往雍州衙署，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前面是雍州衙署大门，陈缇骑马赶到，“噌”地下马，恭敬地施礼，“王爷，今日胡长史提醒日后外出要带两名侍卫。胡长史已将圣旨和两处庄园的地契、房契收好，不日将派人去洛州接收两处庄园。还有一事，胡长史已将上次从望海楼收录的二十箱金银合计十万贯银钱全部拿出捐给户部用以买粮食。”
“阿越，何时能到京?”这是萧政的担忧。
陈缇继续回答，“明日或后日将到京，此次舞阳侯在山南道均州住在驿站，回京定会跟着回京的驿站快马。”
“一起进雍州衙署！”
此时雍州长史常衡山迈着大步走近前，恭敬地施礼，“下官雍州长史常衡山参见武平王殿下！刑部转移的三名人犯已妥善安置在后衙监牢，另有人来回巡查。”
萧政满意地点头，笑着发问，“江刺史是否在衙署?”
“回王爷，今日一早江大人前往万年县衙巡查，到现在还未回衙。下官定配合王爷办案！”
萧政低声说道，“常长史，记得好生看管人犯。”迈着大步进入雍州衙署大门，长史常衡山在后面紧紧跟着，护卫陈缇在前面领路，武平王府长史胡正明特意提醒日常外出多带两名侍卫。
而今日在萧政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确实是顺阳王府所雇佣的探子，这名探子一溜烟离开前往崇仁坊顺阳王府回禀，顺阳王府管家钟奕迈着小步子进入王府后院花园凉亭，躬身施礼，“王爷，今日武平王有动静?”
顺阳王周欣身穿红色衣袍，扭头瞪着钟奕，大声怒吼，“本王早已接到均州郧乡县的消息，韩烬的妻儿三人已被舞阳侯萧越安置在均州城，这个萧越不是别人，正是武平王的二弟。刑部内部传来消息，武平王早已将人犯于旌、钟平和韩烬转移到雍州衙署大牢。这定是萧政的阴谋诡计。必须把萧越和韩烬妻儿摁死在均州。你可有办法?”
钟奕摇摇头，继续说道，“王爷，此次萧越到均州定是武平王授意外出查探消息，身边定有护卫相助，可令均州暗探全城搜捕韩烬妻儿三人，不能对萧越动手。武平王萧政极为看重兄弟情义，现下还不是和武平王撕破脸之时。一旦对萧越动手，武平王定会与王爷势不两立。”
顺阳王周欣神色慌张，冷笑道，“萧越可以不动，但韩烬必须要除掉，于旌亦要除掉，这两人作为替罪羊，方能保住本王的秘密。钟老管家一定要尽早救出，望海楼的秘密要保住。只要钟老管家在大牢一日，陛下便会起疑，认定本王是望海楼的幕后之人。你准备一下，明日务必要救出钟管家，杀死韩烬和于旌。王府死士你可随时调动。”
“在下定办妥此事。”钟奕躬身行礼，“明日若想办成此事，需先引来武平王和身边的护卫，可提前派一队人把武平王和其护卫堵在街市上，另派一队人潜入雍州衙署大牢杀人，再派六人引开雍州衙署大牢的看守兵士。到时此事可成。只要韩烬和于旌已死，武平王定会遭受陛下的斥责，丢掉军械案的主审权，到时军械案定会搁置，王爷的危机可解。”
顺阳周欣呵呵一笑，无奈地拍手，“武平王萧政昔日把郑氏家主郑霖逼出兴安城，还讹诈郑氏百万贯银钱，听闻洛阳城中郑氏产业纷纷关门，这定是武平王的手笔。这个萧政太过嚣张，竟敢挑衅本王。这个武平王若能昏迷再好不过。”
钟奕点着头，“在下即刻去安排。”
周欣生气地甩着衣袖，心中不停地咒骂，“陛下还是不信任本王，派来的长史是陛下的探子，处处盯着本王。”
“今日早朝有何新消息?”
钟奕恭敬地行礼，低声回禀，“回王爷，今日早朝陛下厚赏武平王，武平王并未上朝，曾向太子殿下举荐一名贤才，陛下加封武平王为洛州牧，或是虚职，还有洛阳城中两处庄园，万两黄金。这名贤才已被陛下重用，姓鲁名桓。”
“谁?鲁桓！那不是王府的文先生嘛！此事太荒唐!本王撵走的穷酸书生竟被萧政拣到，还是一个贤才。”顺阳王周欣脸色苍白，“这是什么世道啊?本王一个嗣王，地位竟不如一个郡王。快去办事！”
对于武平王萧政来说，北苑军械大案甚为难查，在兴安城每个权贵皆有私兵，不是死士就是暗探，军械案大半线索皆指向顺阳王府，去年的流民失踪案还有一位人犯没抓到，那就是神秘的暗渊阁主。
萧政在雍州衙署做好安排，便返回至武平王府，站在前院湖心凉亭，扭头瞪着身后的胡正明，“胡叔，陛下为何突然赏下洛阳城的两处庄园?还有一个洛州牧的虚职。此次查案我没有犯错啊。提前抓捕颍川郡公于旌，是为保护。这是陛下想要保护于公。于公毕竟是阿爷昔日的旧友。”
胡正明低着头，“少主啊，陛下或没有其他意图，就是犒赏少主举荐贤才之功。老夫查过这个鲁桓，出身寒门，一肚子学问，先在顺阳王府教书，后被其撵走，幸好遇见少主才有机会入宫觐见。在京城之中诸如鲁桓这样的人太多太多！”
萧政小声叮嘱，“一旦阿越回京，即刻来禀。这次阿越办得不错，顺阳王羁押韩烬妻儿以此控制韩烬，此种手段太过下作。洛阳那边先派人过去接收，待到夏天再去洛阳小住。别人做官是清闲，本王身兼数职，何时能清闲些?”
“少主，顺阳王府暂时没有动静，顺阳王在京城的产业众多，但一般都挂在他人名下，这就是他的巧妙之处。”胡正明低声说道，“还有一个消息，皇商施言成已彻底吞下郑氏在洛阳的产业，王府已按比例注入一部分银钱，每月能拿到一笔可观的银钱。”
萧政轻轻挥手示意面前之人离开湖心凉亭，独自坐在石桌前欣赏着湖中的游鱼，冷笑道，“陛下此番是何意?想要审结军械大案，必须要先突破韩烬，拿到韩烬的口供，再撬开钟平的嘴，方能查清军械掉包之事的真相。顺阳王定然不甘心，必定会有大动作。这个嗣王比不上老顺阳王聪慧，但行事狠辣，常躲在幕后操控一切。果然不好对付。去年查京中流民失踪案时本王便有一个疑问，神秘的暗渊阁主与顺阳王是何种关系?”
湖心凉亭石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一支毛笔，萧政拿起毛笔蘸着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一组文字：
行商张武 朱挺 卫尉寺韩烬 兵部库部司 北苑武库顾曦 孟河 望海楼钟平 付清尧 同祥 行商苏楚鸿 卫尉寺康臻 兵部库部司郎中云海田 员外郎胡常林 军器监裴韶
暗自思量：“这个案子牵涉到顺阳王府的望海楼，望海楼是一个新兴的地下兵器交易场所，兵部库部司郎中金钰和员外郎徐徂先给军器监下发需要的兵器种类数量，军器监少监裴韶拿到九千把横刀的生产要求，开工生产，九千把横刀转交给卫尉寺向下分发，没想到军器监库房废弃的九千把横刀突然失窃，北苑武库监事孟河和顾曦是怎么玩掉包把戏?望海楼背靠顺阳王府，钟平作为顺阳王府老管家，又是望海楼的实际掌控人，付清尧和同祥只是明面上的掌柜，北苑武库的军械是谁下令存放在望海楼地下仓库的?那些进出望海楼的常客足足有八十五人，行商张武和朱挺只是兴安城中小工匠作坊的主人，靠着仿制军器监的兵器发横财。康臻只是卫尉寺少卿，在未经寺卿于旌的同意下擅自下令北苑武库将两千把横刀寄存在望海楼地下仓库。康臻背后之人当真是顺阳王吗?韩烬常年和行商张武等人联系，顾曦最清楚北苑武库的内幕，这两人就是不招供。若三日内雍州衙署大牢没有动静，便能说明顺阳王当真未参与军械案。若三日内雍州衙署大牢中有刺客故意针对于旌、钟平和韩烬，便能证明顺阳王周欣与军械案有关联。”
此时此刻程义泽搀扶着成国公程知劲进入湖心凉亭，程义泽调皮地笑道，“烨郎！烨郎！今日程大将军来看看你！”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政扭头瞧见这两人，略带几分慌张，快速站起身恭敬地施礼，“程爷爷，今日来访，为何不让人通传一声?”扭头瞧见陈缇站在一旁，“陈缇，快去备茶！”
陈缇吓得一溜烟跑出湖心亭去备茶。
程知劲呵呵一笑，“坐下来说！”拉着萧政和程义泽坐下来，看到白纸上的一组组文字，“孙儿，你这是在推理军械案啊?”
程义泽冷笑一声，“爷爷，你快瞧，萧政自从获封武平王以来日日摆谱，快看不上咱们程府了。”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坐在面前的萧政，“我想好了，明日去飞骑军当兵，需要你这个忠武将军首肯。”
萧政笑着点头，轻拍着程义泽的手臂，“太好了！你整日在兴安城瞎混，还不如去禁军当兵历练历练。明日你直接去飞骑军营，长史晁枫自会当面考核你。”
“还要考核武艺啊！”程义泽嘟着嘴，只能认栽。
“程爷爷，这个军械案是泼天大案，还有京中权贵参与，卫尉寺一众官吏几乎全部涉案，除了原寺卿于旌，望海楼是最大的帮凶。”萧政手指白纸上的文字，继续说道，“孙儿等一个绝佳的契机，能把这些蛀虫一网打尽的契机，不知陛下是何意?”
程知劲沉思片刻，摇着头，轻捋白胡须，“陛下亦有此意，想查清这个案子，对于涉案的京城权贵啊，你酌情处置，那八十五名出入望海楼的常客，一定要严办，还有张武和朱挺，这两个坏家伙竟敢故意诬陷老夫的亲孙子，还多次给你制造麻烦。你只管查案，老夫在背后给你撑腰。在兴安城，在大荣，没人敢对你不利。当年老夫对龙骧大将军之事一直很愧疚，那些人太过阴险......这其中有荥阳郑氏的影子，幸好你把郑霖在洛阳的产业全部搞关门，郑氏想要恢复元气在，至少要十年。”
“那是皇商施言成与郑霖的商业争斗，不是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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