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初的部队家属院,槐花开尽了,细碎的花瓣落在水泥地上,被风卷成小小的堆。院角的老槐树上,第一声蝉鸣刚冒头,嗡嗡的,像刚上弦的小闹钟,阳光也比五月时烈了些,晒在墙上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带着点夏天的燥意,却又被家属院的烟火气衬得格外安稳。
陈清清正蹲在门口择豆角,竹篮里的豆角是早上从食堂领的,翠绿翠绿的,还带着点露水的潮气。她刚把豆角蒂掐掉,就听见院门口传来 “叮铃铃” 的车铃声 —— 是永久牌自行车的铃声,她太熟悉了,赵兰每次来都骑这辆车。
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赵兰骑着那辆半旧的女式自行车过来。车把上缠了圈蓝布条,是上次陈清清帮她缝补帆布包时,顺手缠上去的,怕她握车把时硌手。车筐里放着个浅灰色布包,边角缝着块米色补丁,布包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妈,您怎么来了?” 陈清清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豆角碎,快步迎过去。赵兰停下车,把车撑子踢好,额头上渗着点薄汗,她从布包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学校这阵子不忙,我想着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她打开布包,拿出一本《小学语文教案》—— 封面是淡绿色的,边角有点磨损,书脊上贴着张小小的标签,写着 “市实验小学教务处”,扉页上还有几行铅笔字,是赵兰的笔迹,工整又秀气:“重点看三年级识字教学,结合实物更易理解。”
“这是我从学校教务处借的,” 赵兰把教案递给陈清清,手指碰了碰书脊,“你以前在县城教过小学,现在帮家属院的孩子辅导作业,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上次听你说乐乐认数字费劲,教案里有不少结合玩具的法子,你试试。”
陈清清接过教案,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心里暖了暖。她之前只跟赵兰提过一次乐乐认数字的事,没想到赵兰记在了心里,还特意去借了教案。“谢谢您,妈,这正好能用得上,我之前还在想怎么让明明更爱背古诗呢。”
“先进屋,外面晒。” 赵兰跟着陈清清进屋,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瞥见书架上摆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 是陈清清平时用的,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蒲公英,是乐乐上次用蜡笔画的,还歪歪扭扭写了个 “陈” 字。
赵兰走过去,拿起笔记本,轻轻翻开。第一页就记着乐乐的辅导内容:“乐乐认数字:结合他的蓝色玩具车,数到‘3’时让他拿 3 个车轮子,数到‘5’时摆 5 个车零件,上次用这个法子,他十分钟就记住了‘4’和‘5’,下次带他玩积木时教‘6’。” 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玩具车,线条简单,却看得出来用心。
再往后翻,是张嫂家明明的:“明明喜欢古诗:上次教《静夜思》,他总记不住‘举头望明月’,下次傍晚带他去操场看月亮,拿个小灯笼当‘明月’,再教他念,应该能记住。对了,明明说喜欢画月亮,下次带盒彩笔。”
翻到最后几页,是王大爷的用药记录:“王大爷降压药:每天早上 7 点吃,必须提醒用温水送服,上次他用凉水喝了胃不舒服,还不肯说;每周三下午要去卫生所量血压,记着提前跟他说,免得他忘了。” 旁边还贴了张小小的便签,是王大爷自己写的 “谢谢”,字迹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这些…… 都是你写的?” 赵兰的声音有点轻,手指轻轻拂过笔记本上的字迹,眼神里满是惊讶,还有点说不出的温柔。她以前总担心陈清清是知青出身,不懂 “规矩”,怕她在家属院受委屈,也怕她配不上路修源,可现在看着这一页页的记录,才知道自己有多固执。
陈清清点点头,走过去坐在赵兰身边:“妈,我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条件比这儿苦多了。那时候老乡家的孩子没学上,我就每天晚上在煤油灯下教他们认字;张婶家孩子生病,全知青点的人都帮着找草药。那时候我就知道,过日子哪能靠一个人,大家互相帮衬才能过好。现在在这儿,也是一样的道理 —— 李婶帮我占馒头,张嫂帮我缝衣服,我帮他们带孩子、辅导作业,这不就是一家人嘛。”
赵兰合上笔记本,放在书架上,正好在《西方教育史》旁边 —— 那本《西方教育史》的扉页上,还夹着她上次写的纸条,旁边是陈清清记的笔记,一页理论,一页生活,倒像是一对分不开的朋友。
“该做饭了,妈,您坐着歇会儿,我去炒菜。” 陈清清站起来,刚要去厨房,赵兰却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择菜我还会。” 她走进厨房,看见竹篮里的豆角,就拿起一个,从口袋里掏出副老花镜戴上 —— 是路修源上次给她买的,黑色的镜框,她平时舍不得戴,只有看书、择菜时才拿出来。
陈清清切菜,赵兰择豆角,厨房里只有 “咚咚” 的切菜声和豆角蒂落地的轻响。过了一会儿,赵兰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缓了些:“清清,上次我跟你说‘要配得上修源’,是我太固执了。我总想着,我们家是教书的,修源是军官,你是知青,怕别人说闲话,也怕你在这儿抬不起头。可现在看你做的这些事 —— 教孩子、帮王大爷、跟家属们处得这么好,比我在学校教的那些‘理论’有用多了。”
她捏着豆角蒂的手顿了顿,眼神有点闪躲,像是在跟陈清清道歉,又像是在跟自己的固执和解:“我以前总觉得‘规矩’重要,可忘了,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靠‘规矩’框出来的。”
陈清清手里的菜刀停了停,笑着说:“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也怕不懂规矩,怕您不喜欢我,可后来跟您相处,才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 —— 上次您给我送酱菜,还特意说‘胃不好别吃咸菜’,我记着呢。”
赵兰听她这么说,也笑了,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铁皮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件蓝色的小褂子,褂子袖口还磨破了个小洞,正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攥着个馒头,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这是修源三岁的时候,” 赵兰指着照片,眼神软了下来,“那时候他爸刚调去外地执行任务,我一个人带他,每天要去学校上课,还得给修源做饭。有次我上课晚了,回来发现修源坐在门口哭,手里还攥着个凉馒头 —— 是隔壁张大妈给他的。后来张大妈每天帮我看孩子,李大爷帮我修自行车,我才撑过来。”
她把照片递给陈清清,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小洞:“那时候我才知道,不管你是教授还是知青,不管你懂多少‘规矩’,过日子都得靠真心。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清清看着照片上的路修源,又看了看赵兰,忽然觉得,眼前的婆婆不再是那个讲究 “门当户对” 的高知老师,而是个普通的母亲,跟知青点的张婶、家属院的李婶一样,心里装着的都是对家人的牵挂,对生活的踏实。
午饭很简单,炒豆角、红烧肉、还有陈清清早上蒸的米饭。赵兰夹了口豆角,说:“比我炒的好吃,修源小时候就爱吃豆角,下次你做给他尝尝。” 陈清清笑着点头:“等他下次回来,我多做几个菜,您也来一起吃。”
下午两点多,赵兰要走了。陈清清从厨房拿出个玻璃瓶 —— 是上次赵兰送酱菜的瓶子,她洗得干干净净,里面装着腌萝卜。萝卜切得均匀,上面撒了点辣椒和蒜,颜色鲜亮,还透着股清香。
“妈,这是我按知青点的法子腌的,没放太多盐,也没放亚硝酸盐,您尝尝。” 陈清清把瓶子递给赵兰,瓶身上还贴了张便签,写着 “冷藏保存,半个月内吃完”,是她照着赵兰上次的样子写的。
赵兰接过瓶子,用手掂了掂,笑着说:“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下次我带学校的同事来家里吃饭,让她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 我要让她们知道,我儿媳妇是个能干的知青,不是只会‘靠男人’的人。”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骄傲,眼睛都亮了。
陈清清送赵兰到院门口,看着她把玻璃瓶放进自行车筐,又把《小学语文教案》的边角理好,才骑上车。“路上慢点,妈!” 陈清清喊了一声。赵兰回头摆摆手,自行车的铃声 “叮铃铃” 响着,慢慢消失在红砖墙的拐角处,蓝布条缠的车把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陈清清靠在门框上,心里踏实得很 —— 不再是刚来时的紧张,也不是之前的小心翼翼,而是那种真正把这里当成家的安稳。她抬头看向卧室的书架,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西方教育史》的烫金封面上,旁边的蓝色笔记本翻开着,页脚折了个小角,装腌萝卜的玻璃瓶放在书架最下层,玻璃上凝着细细的水珠,映着书架上的光。
那本满是理论的《西方教育史》,和记满生活小事的辅导笔记;赵兰带来的 “规矩”,和她自己的 “实在”;高知家庭的细腻,和知青岁月的踏实 —— 原来早就融在了一起,像书架上的书和瓶子,像中午一起择的豆角,像赵兰手里的照片和她的腌萝卜,成了日子里最暖的样子。
院角的蝉鸣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声,而是好几只一起,嗡嗡的,像在唱着夏天的歌。陈清清想起路修源上次打电话说 “下个月就能回来几天”,她笑着走进屋,拿出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修源回来:给他做红烧肉、炒豆角,还有他爱吃的饺子,按王大爷教的‘快速包法’;带他去看乐乐和明明,乐乐说要给叔叔看他认的数字,明明要背新学的古诗。”
字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阳光一样,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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