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手腕上那狰狞的奴隶烙印,如同烧红的铁块,烫在每个人的视线里,也灼烧着原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纽带。哨站内陷入了一种沉重而微妙的寂静,只有防护能量场稳定的低频嗡鸣与凌烬、药叟两人艰难而不均的呼吸声交织,衬得这方寸之地的安全愈发显得虚幻。烙印所代表的屈辱与深仇,为影之前种种矛盾行为提供了一条看似合理的黑暗逻辑链条,然而,猜疑的阴霾并未因此散去,反而沉淀得更加浓重。一种基于对神魔共同仇恨而勉强维系的临时同盟关系,在这绝境中悄然萌生,但其根基,薄脆如冰。
玄璃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疑,将全部心神倾注于救治。凌烬额上伤口皮开肉绽,虽寂灭本源如同不灭的星火护住了心脉识海,但大量失血与颅骨受损带来的剧痛,仍在持续消耗着他顽强的生命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一旁的药叟情况更为险恶,魔纹锁链造成的贯穿伤不仅撕裂了肺叶,更有一股阴冷蚀骨的能量残留其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机,老者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死灰,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
“需要洁净的水源,还有……任何可能残存的药物或医疗器具。”玄璃抬起苍白的脸,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望向影。此刻,任何一丝微弱的希望都值得紧紧抓住。
影默然颔首,她对这座废弃哨站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步履无声地移至墙边那排看似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密封储物柜前,指尖在光滑的金属表面几个难以察觉的微小凹陷处依次按下,伴随着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声,柜门悄然滑开。柜内并非想象中的空荡,而是整齐陈列着一排排用特殊惰性材质真空封存的方形容器,上面标记着早已失传的神魔文字或极为古老的通用语符号。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迅速拣选出几个标记着“高效凝血酶原”、“细胞活性激发剂”、“广谱能量中和凝胶”以及“高浓度营养液”的盒子,精准地抛给玄璃。紧接着,她又从柜体深处一个隐藏的暗格中,取出一套结构精密繁复、泛着幽蓝色冷光的医疗器械,其造型与现今流派的任何医械都迥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非人美学。
“纪元前的造物,活性残存几何未知,谨慎甄别使用。”影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提供了眼下最为关键的实物支持。
蛮山则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魁梧的身躯牢牢堵在通往外部密道的那处经过伪装的入口前。他既是物理上的屏障,也是精神上的防线。独眼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断扫视着厅室内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穹顶上那稳定旋转、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防护阵图。即便暂时得以喘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所铸就的本能,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体内那熔岩般灼热的血脉之力缓缓流转,一方面修复着与堕落者首领硬撼留下的内伤与暗创,另一方面也保持着巅峰的战斗警觉,肌肉纤维微微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玄璃无暇顾及周遭凝重的气氛,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她用找到的无菌液态基质小心清洗两人狰狞的伤口,揭开那些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容器。里面的药膏虽因时光流逝而略显板结,但一旦接触空气,便立刻散发出奇异而浓烈的生机混合着药力的气息。她凭借琉璃心对能量本质的超凡感知,仔细辨别出几种具有强效凝聚血小板、刺激深层组织再生和微弱净化负面能量效果的成分,将其与那套古老医疗器械释放出的、促进细胞愈合的特定频率能量波巧妙结合,极为细致地处理着凌烬和药叟的伤处。她甚至不惜再次耗损自身本已黯淡的琉璃心本源,将其化作最为纯净温和的生机能量,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渡入二人体内,试图唤醒他们沉睡的自我修复机能。
时间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伴随着对外界未知威胁的警惕和对伤员状况起伏的担忧。凌烬双目紧闭,意识沉入体内那片因重创而黯淡的星空,竭力引导着那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寂灭之力,如同最精微的刻刀,一点点疏通堵塞的经脉,修复受损的脏腑,过程缓慢而痛苦,犹如在濒临干涸的河床上重新开凿渠道。蛮山如山岳般岿然不动,唯有沉重而悠长的呼吸显示着他的存在。玄璃守候在侧,纤指不时轻搭在凌烬和药叟的腕脉上,感知着那微弱搏动的变化,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与疲惫。影则倚靠着冰冷的中央控制台,冰灰色的左眼时而淡漠地掠过众人,时而深邃地凝视着穹顶的能量阵图,仿佛在演算着无穷的变量,又仿佛只是在等待某个注定时刻的来临。
然而,这强行维系、脆弱不堪的平静,终究被无情打破。
起初,仅仅是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从脚底深处的地脉传来,轻渺得如同幻觉,仿佛只是这片古老大地沉睡中的一次微弱翻身。但数息之后,这震动便变得清晰、坚定起来,并且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地面开始持续不断地轻微颤抖,墙壁上积累的万年尘糜簌簌落下,控制台光滑的表面甚至泛起了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
“有情况!”蛮山第一个低吼出声,周身那暗红色的熔岩脉络瞬间亮起微光,如同地底奔流的岩浆,独眼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震颤传来的地面方向。
凌烬陡然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瞳孔中厉色一闪而逝,强行压下因震动牵扯周身伤口带来的撕裂般剧痛。玄璃也瞬间弹起,琉璃色光华本能地透体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薄而坚韧的光幕,将两名伤员护在身后。
影的动作最为迅疾,几乎在蛮山出声的同时,她已如鬼魅般闪至控制台前,修长的手指在那些大部分已然黯淡、布满雪花噪点的水晶屏幕上飞速舞动。少数几个尚能勉强工作的监测屏幕疯狂闪烁,画面被密集的干扰波纹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依旧能捕捉到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外部环境的背景能量读数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直线飙升,曲线图几乎呈九十度角向上冲刺!
“不是地质活动!有高能级物体正在从地底深处急速接近!体积……异常庞大!”影的声音陡然拔高,首次透露出明显的紧绷感,那冰灰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神色。
仿佛是为了给她的警告做出最残酷的注解——
轰隆隆隆——!!!
一声仿佛源自九幽地狱最底层、足以撼动寰宇的恐怖巨响猛然爆发!整个哨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瞬间被难以想象的巨力抛起、颠簸!顶部的照明水晶发出濒临崩溃的刺耳爆鸣,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厅室内的一切都拉入光影交错的诡异频闪之中!金属墙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要被生生撕裂的扭曲呻吟!放置在地上的医疗盒子和器械被震得跳动、翻滚!
控制台上那个相对清晰的外部环境监测画面,先是被一片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和碎石巨浪完全吞噬!紧接着,在弥漫翻涌的尘埃幕布之后,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散发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恐怖阴影,以一种亵渎自然的、近乎蛮横的姿态,破开坚硬的地壳,缓缓而又无可阻挡地向上隆起、升起!
那是一座雕像!一座通体由暗沉青铜铸造、高度接近百米的庞然巨物!其雄伟与狰狞,超越了常人理解的范畴!
它的造型充满了冰冷、抽象、非人的几何美学,每一根线条都仿佛为极致的毁灭效率而生,如同一个从太古神话中走出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泰坦构装体。棱角分明的躯干宛若披覆着亘古不化的重甲,甲胄表面蚀刻着无数复杂精密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能量回路纹路,此刻,这些纹路正从核心处被一种暗红色的、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逐一点亮、充盈,仿佛无数条燃烧的血管在巨人体内复苏奔腾。尤其是雕像头部那对巨大无比、取代了眼睛位置的菱形结构,其中蕴含的红光最为炽烈、汹涌,如同两座积蓄了万年怒火、即将喷发的熔岩火山!
当这尊青铜巨像完全挣脱大地的束缚,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时,它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与灵魂层面的威压,即使隔着哨站坚固的合金墙壁、能量护盾以及失真的监测屏幕,也如同实质的重锤般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它的一条手臂自然垂落,但手腕之下连接的,并非凡俗的手掌,而是一柄巨大到令人绝望的骸骨战锤!锤头由某种苍白如玉石、却散发着彻骨阴寒与死亡气息的巨型生物骨骼打磨而成,表面雕刻着无数扭曲蠕动、仿佛禁锢着痛苦灵魂的诡异符文,仅仅是静止地悬在那里,就隐隐散发出撕裂耳膜的亡魂尖啸。另一条手臂则机械地抬起,手掌摊开,掌心处并非血肉,而是一个深不见底、幽暗如同黑洞的能量汇聚孔,其中正疯狂汲取着周围空间的能量,酝酿着毁灭性的打击!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双眼”——那根本不是生物的眼眸,而是两个翻涌着金红色炽热熔岩的毁灭之源!粘稠的、沸腾的、散发着数千度高温的岩浆在其中咆哮、奔涌,灼热的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般间歇性地喷射而出,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疮痍的大地。光束所及之处,坚硬的岩层如同奶油般瞬间熔化、汽化,留下深不见底、边缘呈现琉璃态的灼热沟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硫磺、臭氧与烧焦岩石混合的死亡气息!
“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蛮山仰头看着监测屏幕上那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恐怖存在,即便以他熔岩血裔的勇悍与无所畏惧,此刻也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巨像散发出的能量层级,如同浩瀚汪洋,远远超过了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包括那个异化的堕落者首领!这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为碾压与清除而存在的、令人心生绝望的力量差距。
就在这时,或许是这撼天动地的恐怖震动和那如同实质般穿透防护阵法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形成了强烈刺激,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奄奄的药叟,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艰难而痛苦的咯咯声,枯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只独眼颤抖着,竟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他的视线茫然涣散地扫过周围模糊的景象,最终,不由自主地被控制台上那清晰投射出的、如同噩梦般的画面所吸引——那尊百米高的青铜毁灭巨像,正缓缓转动那熔岩沸腾的头颅,将死亡的目光投向哨站所在的方向!
刹那间,药叟那只独眼瞪得滚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至针尖大小,浑浊的眼球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血丝!干瘪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般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张开嘴,用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刻骨铭心绝望的尖嚎:
“神……神魔监工!是神魔监工!!天亡我也……我们……我们都完了!!!”
这声嚎叫凄厉得不似人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哀鸣,瞬间唤醒了沉睡在所有人记忆中最黑暗角落的恐怖。
“监工?”凌烬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身体的极端虚弱,急声追问,暗金色的瞳孔紧紧锁定药叟,“前辈,什么监工?说清楚!”
药叟如同溺水者般剧烈地喘息着,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因激动而再次渗出的黑红色血水,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独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越来越近的巨像,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断断续续、扭曲变形:“它们……是神魔亲手打造的……毁灭工具……真正的……战争傀儡!负责巡视……神魔统治的疆土……无情……清除一切……一切‘不稳定因素’……尤其是……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反抗军余孽!它们……它们拥有极高的自主权限……力量……力量足以媲美……低阶的神魔仆从!它们……它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这座哨站……坐标应该早已被抹去……被彻底遗忘才对啊!!”
神魔监工!清除反抗军余孽!
药叟这用尽力气吐出的信息,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每个人耳边轰然炸响。这不仅仅意味着他们藏身之处的暴露,更意味着他们引来了神魔体系内专门负责“清扫”的、最为冷酷无情的死亡化身!这座看似绝境逢生的前哨站,眨眼间已成为了埋葬他们的现成墓穴!
仿佛是为了给这最坏的猜想做出最终的、残酷的裁定,外界那尊百米高的青铜监工,那双熔岩翻滚的毁灭之眼,猛地聚焦!炽热、粘稠、饱含杀意的目光,如同两柄跨越虚空的燃烧巨矛,穿透了监测屏幕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冰冷无情地“锁定”了哨站内部那几缕微弱却顽强的生命火焰!
它那高高抬起的恐怖巨臂,掌心那深不见底的能量孔洞中,毁灭的光芒瞬间凝聚、暴涨到一个令人灵魂战栗的极致亮度!毁灭的终曲,已然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刚刚从堕落者巢穴的尸山血海中挣脱,伤痕累累、身心俱疲的四人,转眼之间,又陷入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人绝望的绝境!面对这尊代表着神魔无情意志、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恐怖监工,他们这群残兵败将,该如何在这看似必死的局中,搏取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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