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南翻身跳下程安妤房间的阳台，几乎是落荒而逃，海边的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那蚀骨的痛楚。
他回到自己房间阳台的推拉门大开着，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他此刻挣扎的心。
烟雾吸进肺里，带着辛辣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逻辑怪圈，痛苦，并不是他爱程安妤需要付出的代价，而是像他这样痛苦地爱着她的人，想要和她建立亲密关系，就必须承受的代价。
他骨子里就是霸道的，是占有欲极强的，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被别的男人触碰、亲吻甚至……共享。
这个认知让他痛苦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可他又是那么那么爱她。
爱到没有底线了。
原来，程安妤对他冷漠疏离的时候，他爱她；她为了别人骂他推开他的时候，他爱她；她决绝地说分手，转身投入江亦怀抱的时候，他还是爱她；哪怕……哪怕像刚才那样，亲眼看到她可能出轨周旋在多个男生之间，他这颗不争气的心，依然在为她跳动。
爱到没有底线，心却还是会痛。
他以前觉得，痛苦会让人更加懂得珍惜，可现在他发现，他和程安妤之间连痛苦都有时差。他在为她可能的背叛痛彻心扉时，她或许正享受着被多人争夺的快感。
他的理智在疯狂叫嚣：沈图南，你该恨她！恨这个没心没肺玩弄感情的小混蛋！
可他的心却在卑微地祈求：可是……我还是好爱她……
爱的多的那个人，总先掉眼泪。
沈图南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他不是不想耍无赖，不是不想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他只是怕，怕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纠缠，换来的，是她更彻底的、厌恶的推开。那他可能，就真的没有力气再爱她了。
烟，一根接一根，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早上，民宿餐厅。
一张大长桌，气氛诡异得能滴出水来。
程安妤顶着两个黑眼圈，小心翼翼地坐在江亦旁边，江亦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清冷矜贵，给她夹了个虾饺：“多吃点。”
但程安妤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比昨天低了不少。
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座位安排，沈图南直接坐在了她另一侧，而陆延舟则挨着沈图南坐下。陈舟行坐在对面，目光温和却带着深意地看着她。
王鹏、赵晓峰和齐悦坐在另一头，程景笑则坐在长桌的尽头，沉默地吃着粥，但眼神时不时扫过这边。
早餐刚开始还算平静，只有王鹏和赵晓峰在低声讨论游戏。
突然，程安妤放在桌下的右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猛地抓住！
她浑身一僵，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是沈图南！他的左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攥住了她的右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安妤心脏狂跳，下意识想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她紧张地偷瞄旁边的江亦，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没注意到桌下的暗潮汹涌。
她不敢用力挣扎，怕动作太大引起江亦的注意，只能任由沈图南握着。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薄茧磨蹭着她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和……难以言喻的心慌。
就在这时，坐在沈图南旁边的陆延舟，仿佛不经意地抬眼，看向程安妤。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和蛊惑的弧度，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
「回、家、约、会。」
程安妤瞳孔地震！他疯了？！在江亦和沈图南都在场的情况下？！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喝豆浆，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桌下，沈图南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她像烙铁一样烫人。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齐悦正对着这个方向，眼尖地看到了陆延舟的口型和程安妤瞬间煞白的脸色，也瞥见了桌下似乎纠缠在一起的手。她赶紧戳了戳旁边的赵晓峰，用眼神示意。赵晓峰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默默低下头猛扒饭。王鹏也注意到了，表情变得十分精彩，想笑又不敢笑。
坐在长桌尽头的程景笑，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到了沈图南和程安妤过于靠近的距离，看到了陆延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感受到了妹妹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他眉头蹙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涩又闷，担心妹妹以及老父亲般的酸涩。
这顿早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醋意、怒火、算计和心慌交织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返程。
齐悦凑到程安妤身边，压低声音：“安安……你自求多福吧……这修罗场，姐妹我看着都腿软。”
程安妤哭丧着脸：“ 诶…悦悦，别说了……”
王鹏和赵晓峰帮忙搬行李，两人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江亦全程没什么表情，只是帮程安妤拎起了最重的行李箱。沈图南阴沉着脸，率先上了王鹏他们的车，陆延舟和陈舟行则各自开了车，先后离开。
程景笑看着妹妹坐上江亦的车，车窗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远，心里空落落的。他的妹妹，好像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卷入了一个他无法掌控也无法完全保护的复杂漩涡。
回程的路上，几辆车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程安妤坐在江亦的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乱成一团麻。右手似乎还残留着沈图南滚烫的触感，耳边回响着陆延舟那句危险的回家约会，眼前是江亦看似平静却暗藏风暴的侧脸……
沈图南坐在后座，看着前方江亦那辆稳速行驶的车，眼神晦暗不明。他摊开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手腕纤细的触感和温度。酸涩、不甘、愤怒和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像海草一样缠绕着他的心。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爱的多的那个人，连痛苦，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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