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温暖与寒意诡异交织。玄真子瘫倒在地,面色灰白,身体间歇性地轻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牙关的磕碰声——那枚被强行“含”在经脉中的糖霜琥珀,正持续散发着冰寒与不祥,全靠体内那口鸡汤药力苦苦支撑,如同怀抱一块灼骨寒冰。
墙壁上投射出的【饕餮炉核心甬道示意图】光芒流转,那刺眼的红点和“厨余”二字,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下方传来的沉闷金属摩擦声渐渐停歇,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巨型野兽休眠中被惊醒后的低沉嗡鸣,开始从地底深处弥漫上来,震得石室地面细微颤动,陶罐轻轻磕碰。
“饕餮炉…醒了…”薛驼子独眼死死盯着结构图,声音干涩,“这东西是悬壶门用来处理‘废料’的大家伙,据说连上古凶兽的骨头都能磨碎化成渣!它要是彻底活过来,咱们就得变成它的下一顿点心!”
玉笋扶着冰冷的石壁,感觉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心慌得厉害:“那…那怎么办?从那个‘厨余’口跑?!”
“不然呢?!难道留在这儿等开席?!”薛驼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手指在结构图上飞快比划,“看这图!咱们现在在‘安全厨房’,要去‘厨余口’,得穿过这段‘核心甬道’!希望那帮疯子的‘安全’标准够高,这条路还没被堵死!”
他的目光扫过储藏格里那些晒干的菌菇和密封的蜜饯,脸上露出极度肉痛的表情,但最终还是狠狠一跺脚:“保命要紧!丫头,背上那小子!扯几块那灵羽鸡胸肉路上顶饿!快!”
玉笋听到“鸡胸肉”,精神微微一振,立刻扑到那大陶瓮前,也顾不得烫,飞快地撕下几大块肉厚汁多的胸肉,用旁边一张不知干嘛用的、还算干净的油纸胡乱一包,塞进怀里,顿时感觉胸膛一片温热油腻。
然后她转身,看向地上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玄真子,犯了难。她个子比玄真子矮小不少,重伤的人又死沉…
“磨蹭什么!等他给你唱段《往生咒》再背?!”薛驼子急得跳脚,已经开始往自己破口袋里猛塞那些珍稀药材。
玉笋一咬牙,蹲下身,抓住玄真子冰凉的手臂,奋力将他往自己背上拽。玄真子意识半昏半醒,被动地伏在她背上,残破道袍下的身体冰冷而沉重,下巴无力地搁在她肩头,呼吸微弱带着寒气,喷在她颈侧,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枚驴毛膏药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淡淡冷香(如今掺了蒜味和血腥),以及自己怀里滚烫的鸡肉香,形成一种极其诡异复杂的嗅觉体验。
“扫地的…你撑住啊…”玉笋喘着气,勉力背起他,踉跄了一步。
薛驼子已经找到了结构图指示的出口——那是活水泉眼旁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他按照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用力一推,石壁竟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倾斜、漆黑幽深、散发着更浓郁陈腐气味的甬道。
“走!”薛驼子率先钻了进去。
玉笋背着玄真子,艰难跟上。驴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孤独,跟着挤进了甬道。
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将“安全厨房”的温暖与光明彻底隔绝。
甬道内异常潮湿阴暗,石壁滑腻,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污垢,踩上去软腻恶心。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食物腐败、草药变质、还有某种金属锈蚀的沉闷气味。
唯一的照明是薛驼子手中一颗散发着惨淡绿光的萤石,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距离。
那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声在这里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震得人心脏发闷。时不时还能听到深处传来“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巨大碾磨声。
“跟紧了!这鬼地方岔路多!”薛驼子在前方低吼,凭借着对结构图的记忆和惊人的方向感摸索前进。
玉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背上玄真子的重量越来越沉,她喘得厉害,汗水混着油渍从额头滑落。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石缝滴落,吓她一跳。
在一个岔路口,薛驼子停了下来,左右看看,独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图上看,该往左…但这味儿…”
左边通道传来的气味更加腐臭沉闷,右边则隐约有一丝极微弱的、类似…醋的酸味?
就在这时,玉笋背上的玄真子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点气音。
玉笋赶忙侧耳去听。
只听他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地喃语:“…右…糖…醋…引…右…”
糖醋引?右?
玉笋猛地想起之前黑曜石镜的提示——“可循‘甜香’指引”。而玄真子祖上可能跟悬壶门有关,他此刻又“含”着糖霜琥珀,对这种能量指引或许有本能的感应?
“驼子!右边!”玉笋立刻喊道,“他好像有感应!右边有糖醋味!”
薛驼子狐疑地吸了吸鼻子,果然在浓郁的腐臭中捕捉到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确实存在的酸味。他想起悬壶门某些家伙确实喜欢用特殊气味做标记的怪癖。
“信你这‘人形罗盘’一回!”薛驼子当机立断,转向右边通道。
这条通道越发狭窄难行,但那丝若有若无的酸味确实渐渐清晰起来,仿佛在指引方向。地底的嗡鸣和碾磨声似乎也遥远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对路时,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
薛驼子手中的萤石猛地向前照去——
只见前方的甬道地面和墙壁上,竟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黑褐色甲虫!这些甲虫只有指甲盖大小,口器却异常发达,闪烁着金属寒光,正疯狂地啃食着石壁上一切可供啃食的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几乎堵死了整个通道!
“噬金蠹!”薛驼子倒抽一口凉气,“专门啃噬金属和灵材的玩意儿!饿极了石头也吃!怎么养在这地方?!”
眼看虫群被光线惊动,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玉笋吓得脸都白了,背着玄真子连连后退。
薛驼子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摸,似乎想找什么驱虫药粉。
就在这时,玉笋怀里的油纸包因为她的动作颠簸,破开了一个角,几滴滚烫的、饱含药力和油脂的灵羽鸡汤汁滴落在地。
浓郁的、带着极致肉香和药香的汁液瞬间在污浊的地面晕开。
那汹涌而来的噬金蠹虫潮猛地一滞!
紧接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凶恶的甲虫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或者说,是被那过于浓郁高级的香气震慑住了,竟然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如同避瘟神一般,疯狂地向后退去,瞬间让开了通道中央!
它们甚至互相踩踏,发出惊慌失措的吱嘎声,仿佛那几滴汤汁是什么极度恐怖之物。
“……”薛驼子掏药粉的手僵在半空。
“……”玉笋也看傻了。
趴在玉笋背上的玄真子,似乎又被这剧烈的动静和浓郁的肉香扰动,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吞咽了一下。
喉咙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只剩虫群窸窣退却的通道里,清晰可闻。
玉笋:“…”
薛驼子:“…妈的,悬壶门养的东西,都他娘的是奇葩!”
他骂归骂,动作却不慢,立刻示意玉笋快走。
三人一驴,踩着地上那几滴已然被污垢吸收的鸡汤“圣迹”,心惊胆战却又畅通无阻地快速穿过了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虫潮区域。
前方的酸味,越来越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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