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傩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黎鹤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尚未平复,祠堂外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比之前在黑云村听到的更加绝望,更加逼近,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祠堂内短暂的沉寂!
“诚伯!诚伯你在哪啊!救救我的孙儿!救救他啊——!”
黎鹤脸色骤变,猛地转头望向门口。那是巫诚老伴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崩溃和惊惶。
他与沈傩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动身,快步冲出祠堂。
祠堂外的广场上,人群瞬间骚动,有人吓得往后退,踩了别人的脚都没察觉;有人慌忙往自家方向看,怕下一个是自己孩子,却还是下意识让开一条通路。
只见巫诚的老伴,那位平时总是慈眉善目、说话慢声细语的老人,此刻发髻散乱,满脸泪痕,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那是巫诚最疼爱的小孙子,阿源。
“当家的!快!快求求傩神大人!看看阿源!他……他……”老人看到巫诚从祠堂里出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巫诚踉跄着迎上去,看到孙子的情况,瞬间面无人色。
黎鹤的心也猛地沉到了谷底。
只见那孩子双眼紧闭,小小的脸蛋不再是平日的红润,而是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色。他牙关紧咬,身体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卡了痰般的“咯咯”声。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下,几条比黑云村感染者更细、却贴着血管爬的黑色纹路——和香包里那些会动的黑粒同源,像吸饱血的小蛇,每蜿蜒一下,都顺着血管往孩子心口钻,甚至能看到纹路顶端的‘头’在微微顶动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鬼疫!竟然已经蔓延到了聚居地!而且找上了老艺人的孙子!
“阿源!我的孙儿啊!”巫诚扑过去,枯柴般的手颤抖着想要抚摸孩子的脸,却又不敢落下,老泪瞬间纵横,“怎么会……他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就在院子里玩……”
“我也不知道啊!”老伴哭喊着,“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喊冷,然后就倒在地上抽抽……脸上……脸上就冒出这些黑线了!”
恐慌如同瘟疫,再次在人群中炸开,比之前更加猛烈。黑云村的惨状毕竟还隔着一层距离,如今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孩子、族中德高望重者的至亲在自己眼前变成这样,那恐怖的威胁变得无比真切和冰冷!
“真的来了……真的到我们这里了!” “连诚伯家都……” “下一个会是谁家孩子?!”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迅速弥漫。
“沈傩大人!求求您!救救他!救救我的孙儿!”巫诚猛地转身,对着沈傩就要跪下,声音凄厉,充满了一个祖父最原始的祈求。
沈傩早已上前一步,金甲的指尖微抬,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巫诚下跪的身形。祂的目光凝重地落在孩子身上,熔金的眸子里光芒流转,似乎在急速地探查和判断。
片刻,祂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比之前在祠堂修复傩谱时更加微弱的金光浮现,轻轻点向孩子的心口。
金光没入,孩子猛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皮肤下那些黑色纹路的蠕动似乎停滞了一瞬,但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怒般,颜色变得更加幽深!
沈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覆着金甲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连金甲接缝都跟着轻响,周身的微光像被风吹灭了半盏,又黯淡一分,肩线还极轻地沉了沉。祂收回手,指节无意识地蜷了下,沉默得比祠堂的石墙更沉。
“邪气已侵入心脉,且……更为刁钻阴毒。”祂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出一种冰冷的严峻,“吾之力尚未恢复,强行驱除,恐伤其根本,甚至可能加速邪气反噬。”
巫诚和老伴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巫诚枯柴般的手猛地攥住老伴的胳膊,指节掐进她的肉里,掐出几道红印子,老伴疼得瑟缩了下,抱着孩子的手却松了半分,差点把阿源摔下去,又死死搂紧,指甲都嵌进孩子衣服里,又慌忙搂紧,哭喊声都卡住了喉咙。
“难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巫诚的声音破碎不堪。
沈傩的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最后落在黎鹤身上。
“非是无法。”祂的声音低沉,“需以精纯神力缓缓涤荡,辅以特定安魂傩舞,稳住其神魂,逐步剥离邪气。然……”
祂没有说下去,但黎鹤瞬间明白了。
然而沈傩现在最缺的,就是精纯的神力!每一次动用,都在消耗祂本就岌岌可危的根基!
沈傩再次凝聚指尖金光——比刚才更暗,像快灭的烛火,小心翼翼笼住孩子全身,那黑气的蠕动明显被抑制了许多,孩子的抽搐也渐渐平复下来,脸色虽然依旧青灰,呼吸却稍微顺畅了一些,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昏睡。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仅仅是暂时压制。
“吾暂且封住其心脉周遭邪气,可保其三日无虞。”沈傩收回手,声音里透着一丝极细微的疲惫,“三日内,需找到更好之法,或……吾之力能有所恢复。”
三日!
黎鹤看着躺在奶奶怀里、如同沉睡却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孩子,看着巫诚夫妇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绝望面容,再看向周围族人那如同被无形扼住喉咙般的恐惧……
黑云村的惨状是画面,是听闻。
而此刻,这冰冷的“三日”期限,和身边熟悉之人具体的悲惨,化作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口——他下意识攥紧腰间的短刀,阿爷传下的刀柄硌着掌心旧伤,疼得钻心,却比不过‘三日’两个字扎在心里的冷,那冷顺着喉咙往上冒,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胸口像被孩子身上的青灰气裹住,几乎要窒息。
危机不再遥远。
它已经露出了獠牙,抵在了他们的喉咙上。
沈傩站在一旁,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众人的绝望,冰冷依旧,却仿佛也染上了一丝凝重的阴影。
神力不足,鬼疫已至家门。
留给他们的时间和选择,都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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