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终于再次洒落在琉璃城的街道上。
但这阳光,穿透的不再是往日氤氲的水汽和琉璃折射的七彩光华,而是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与焦糊气味。它照亮的不再是整洁如玉的街道和华美的水榭楼台,而是满地的断壁残垣、凝固发黑的血迹、以及……横七竖八、姿态各异的尸体。
太多了。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有水令族精锐战士的,有神皇卫勇士的,但更多的,是那些普通水令族人的。他们有的死于之前的战斗波及,有的死于黑袍卫的屠戮,而更多的……是死在他们族长水令寒那场疯狂而邪恶的献祭之下。
干瘪、灰败、保持着生命最后时刻惊恐与痛苦的姿态,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败玩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视野所及的许多地方。尤其是靠近原净水圣泉区域的几条街道,几乎被这种可怕的“干尸”堆满了,形成了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区域。
哀嚎声、哭泣声、寻找亲人的呼唤声、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悲惨的乐章,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灵。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大多眼神空洞,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恐惧和巨大的悲伤,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废墟和尸体间蹒跚徘徊,试图找到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者仅仅是确认最终的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尸体开始腐败的异味,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里的悲伤。昔日繁华似锦、以水韵灵动着称的琉璃城,此刻俨然成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炼狱。
我站在一处相对完好的高台上,看着眼前这片惨状,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作为医者,我见过生死,但如此大规模、如此惨烈的死亡景象,还是第一次直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我强行忍住了。
尤龙墨站在我身边,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战甲,但眉宇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无法掩饰。他刚刚以雷霆手段,指挥残余的神皇卫和及时赶到的一部分忠诚于神皇族的水令族旁系力量,肃清了最后负隅顽抗的叛党,处决了几个煽动闹事的头目,暂时用铁血手腕稳住了琉璃城不至于彻底崩溃暴动。
“必须尽快处理这些尸体,否则瘟疫一起,后果不堪设想。”尤龙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有这么多伤员,需要立刻救治。”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悲伤的空气刺痛了我的肺叶,但也让我更加清醒。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痛苦呻吟的伤员,以及更多因为失去亲人而精神濒临崩溃的幸存者,“救治伤员,安抚人心,防止疫病,这是我们现在必须做的。”
这就是我们眼前最直接、最残酷,也最不容回避的目标。水令寒伏诛,叛乱平定,只是第一步。如何收拾这片饱含血与泪的残局,如何让这座城池从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是摆在我们面前,甚至比战斗更加艰难的任务。
尽管形势严峻,但并非没有一丝光亮。
首先,尤龙墨以神皇少主的身份,以及迅速平定叛乱的威势,暂时掌控了琉璃城的大局。神皇卫和部分投诚的水令族力量维持着基本的秩序,避免了更大规模的混乱和抢掠发生。这为开展救治和善后工作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环境。
其次,我“陌神医”的名头,以及之前化解水令呈毒疫的事迹,在幸存的民众中还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当他们看到我出现,并且立刻开始着手救治时,那绝望麻木的眼神里,似乎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火。
更重要的是,我并非孤身一人。我手中握有紫金龙魂石!虽然它主要能力似乎是战斗和净化邪恶能量,但它之前反馈给我的那股精纯生命本源,以及它散发出的温和气息,让我隐隐觉得,它在救治方面,或许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我自身的双神格之力,陌玉神格的慈悲治愈,凤紫神格的稳定心神,都是此刻急需的能力。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利用现有的权威和秩序,利用我医术和特殊能力的号召力,争分夺秒地展开救援,尽可能地多挽救一条生命,多安抚一颗破碎的心。
“墨哥,我需要人手,大量的帮手!懂医术的优先,没有医术的,有力气、听从指挥的也行!还需要大量的清水、药材、干净的布!”我快速地对尤龙墨说道,语气急促但清晰,“立刻划分区域,设立临时救治点!重伤员集中处理,轻伤员和受惊的民众分开安置!”
尤龙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官下达了一系列命令。神皇卫的效率此刻展现出来,一队队人马开始行动起来,清理场地,搭建简易帐篷,搜集物资。
我则深吸一口气,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伤员最集中的一片区域。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令人心碎。善后工作刚刚开始,就遇到了重重阻碍,其棘手程度,丝毫不亚于面对强大的敌人。
第一重阻碍,是资源的极端匮乏和人手的严重不足。
琉璃城经历大战和献祭,原有的行政体系几乎瘫痪,仓库要么被毁,要么在混乱中被劫掠一空。干净的饮用水、救治伤员的药材、包裹伤口的布料……所有物资都极度短缺。尤龙墨派出去搜集的人,往往空手而归,或者只能找到极少量的物资,对于眼前海量的需求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懂医术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水令族本身似乎并不擅长此道,原有的几个医馆早在混乱中被毁,医师也不知所踪。我只能依靠自己,以及寥寥几个稍微懂点包扎止血的神皇卫士卒。面对成百上千的伤员,我们这几个人,就像试图用勺子舀干大海一样无力。看着那些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痛苦死去的人,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针扎一样。
第二重阻碍,是幸存者中弥漫的绝望、不信任乃至敌意。
并非所有幸存者都对我们抱有感激。很多人亲眼目睹了亲人被献祭成干尸的惨状,虽然罪魁祸首是水令寒,但神皇族大军压境也是事实。悲伤和恐惧过后,一种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
“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打过来,族长怎么会……怎么会……”
“神皇族?你们和那个魔鬼有什么区别?滚出去!”
“别碰我!你们这些刽子手!”
当我们试图接近一些伤员,或者安抚那些失去亲人的民众时,斥骂、哭喊、甚至偶尔飞来的石块,成了家常便饭。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将怒火和恐惧转移到了我们这些“外来者”身上。这种不信任和敌意,严重阻碍了救治工作的展开。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解释,去安抚,甚至需要动用武力威慑,才能勉强开展工作,这让我感到身心俱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心酸。
第三重阻碍,是那场邪恶献祭留下的、超越物理层面的“后遗症”。
一些伤员,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他们的神魂似乎也受到了那邪术的侵蚀,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昏睡,时而癫狂,甚至会无意识地攻击靠近的人。他们身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漆黑毁灭能量同源的气息,虽然很淡,却异常顽固,常规的医术和丹药效果甚微。
更棘手的是那些被献祭后留下的干尸。它们虽然已经彻底死亡,但堆积在一起,竟然隐隐散发出一种能够缓慢侵蚀生者精气神的阴冷力场。负责清理尸体的神皇卫士卒,时间稍长就会感到头晕目眩,体力流失加速。必须尽快处理掉这些干尸,但如何处理?大规模焚烧?那些幸存的族人能接受吗?而且,我总觉得,这些干尸,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我咬紧牙关,无视那些斥骂和敌意的目光,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救治之中。
我穿梭在残垣断壁和尸体之间,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双神格的力量被我用到了极致。
属于陌玉神格的慈悲治愈之力,如同最温和的泉水,流淌过一个个伤员的伤口,加速愈合,驱散痛苦,稳定他们濒临崩溃的生机。
我甚至不惜消耗自身本源,将精纯的生命力渡给那些伤势最重、奄奄一息的人。
属于凤紫神格的冰冷意志,则被我用来安抚那些精神癫狂、神魂受创的伤员,强行稳定他们混乱的识海,暂时压制那诡异的邪气侵蚀。同时,这股冰冷的意志也支撑着我自己,让我在面对无数死亡和负面情绪时,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至于被压垮。
我的双手沾满了血污和药泥,额头布满了汗水,漂亮的衣裙早已破烂不堪,但我浑然不觉。
“按住他!对,就这样!”
“这药粉能止血,撒上去!”
“别怕,看着我,深呼吸……”
我不断地指挥着身边那几个临时找来的、手脚还算麻利的帮手,尽可能地教导他们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同时,我反复向那些充满敌意的幸存者解释、保证,用我实实在在的救治行动,一点点地瓦解他们的心防。
看到一个个伤员在我的努力下伤势稳定,痛苦减轻,甚至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看到那些原本充满敌意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然后流露出感激和依赖……这一切,都成了支撑我继续下去的动力。
尤龙墨也在全力支持我。他调派了更多人手听从我的指挥,不惜动用神皇族的名誉和资源,从周边城镇紧急调运一批最急需的药材和物资。他本人更是时常出现在救治现场,他那神皇少主的身份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有效地压制了许多潜在的危险和骚动。
我们都在努力,为了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为了这些无辜的生命。
就在我忙于救治一名神魂受创、不断嘶吼的水令族少年,试图用凤紫神格的力量强行镇压他识海中那丝诡异黑气时,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我一直贴身收藏的紫金龙魂石,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温热感!
但这一次,它并非针对外界的邪恶,而是……似乎对我正在救治的这个少年识海中的那丝黑气,产生了反应?
我心中一动,分出一缕神识,引导着龙魂石那温和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少年的识海。
奇迹发生了!
那丝连我的凤紫神格都只能勉强压制、无法驱散的诡异黑气,在接触到龙魂石那紫金色光华的瞬间,竟然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然后……迅速消融、净化了!
不仅如此,龙魂石的力量流过之后,少年那受创的、千疮百孔的识海,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变得稳定下来!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渐渐舒缓,嘶吼声停止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这个意外发现,让我又惊又喜!
紫金龙魂石,它不仅能够净化庞大的邪能,竟然连这种深入神魂的、细微的邪恶侵蚀,也能如此有效地清除?而且,它似乎还带有极强的滋养、修复神魂的功效!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这个发现,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我立刻调整了策略!
对于普通的外伤,我依旧使用常规医术和陌玉神格的治愈之力。
但对于那些神魂受创、被邪气侵蚀的伤员,我毫不犹豫地动用了紫金龙魂石的力量!
我手握龙魂石,将那一缕缕温暖而威严的紫金神光,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精准地导入他们的识海,净化那顽固的邪恶气息,修复他们受损的灵魂。
效果立竿见影!
一个个原本癫狂、昏睡、或者生命力不断流失的伤员,在龙魂石的光芒照耀下,迅速稳定了下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保住了性命,神魂的根基得到了保全!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幸存者中传开。
原本那些因为亲人死于邪祭、而对类似力量充满恐惧和排斥的民众,在看到龙魂石那温暖神圣的光芒,以及它实实在在的救治效果后,态度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什么光?好舒服……”
“我阿爹刚才还在说胡话,被那光照了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是那位女神医……她在用神力救我们……”
“她跟那个魔鬼族长不一样……”
敌意和恐惧,开始被好奇、希望和一丝丝的信任所取代。越来越多的人主动配合我们的救治,甚至有一些稍微懂点草药知识的幸存者,开始主动站出来帮忙。
局势,因为紫金龙魂石这意外的“医疗属性”的展现,发生了积极的逆转!救治工作的效率大大提升,更重要的是,人心,这最难安抚的东西,开始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这不再是被动的应付和艰难的安抚,而是主动的、有效的“反击”!是对死亡和绝望的反击,是对那场邪恶献祭遗留毒害的清算!
我手持紫金龙魂石,如同一位执掌生命与净化的神只(当然,我自己知道还差得远),行走在伤员和民众之间。所过之处,痛苦得到缓解,疯狂得以平息,希望重新点燃。
我不仅仅是在救治肉体,更是在净化这场灾难留下的、更深层次的精神创伤。
尤龙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立刻派人四处宣扬,将紫金龙魂石的光芒描述为“神皇族赐予的救赎之光”,将我的行为定义为“代表神皇族对无辜者的庇护与救治”。
这种宣传,配合上实实在在的效果,开始逐渐扭转神皇族在普通水令族民众心中的“入侵者”形象,向着“秩序重建者”和“庇护者”的方向转变。
同时,对于那堆积如山的干尸处理难题,我也尝试着动用龙魂石的力量。我发现在龙魂石光芒的笼罩下,那些干尸散发出的阴冷力场会被大大削弱。于是,我建议尤龙墨,在准备大规模焚化这些干尸之前,先由我用龙魂石的力量进行一轮“净化”,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给死去的亡魂一份安宁,给活着的亲人一个慰藉。
当温暖的紫金神光如同潮水般漫过那些堆积的干尸时,我仿佛听到了无数冤魂那无声的哀嚎和痛苦,在光芒中逐渐平息、解脱……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所有目睹的幸存者。许多人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那哭声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夹杂着释然、悲伤和对亡者的悼念。
我们在用行动,一点一点地,清洗着这座城市的血与泪。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看到了成效。
大部分伤员得到了初步的救治,情况稳定了下来。尸体被集中净化后焚化,避免了疫病的发生。幸存者们被有序地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得到了基本的食物和饮水供应。琉璃城的秩序,在尤龙墨的铁腕和我的救治共同作用下,逐渐从混乱走向了初步的稳定。
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草药的气息和炊烟的味道。虽然悲伤依旧笼罩着这座城市,哭泣声依然不时响起,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已经消散了许多。人们的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生气,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期盼。
我站在临时作为指挥所的一处还算完好的大殿门口,看着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橘红色的光芒洒在依旧残破的城池上,竟有一种凄婉的美感。
尤龙墨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壶清水。
“辛苦了。”他看着我这几天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清凉的水流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还好,撑得住。”我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看着这片需要漫长时光才能愈合的伤痕。
善后工作,远未结束。重建城池、恢复生产、彻底清除叛乱影响、安抚人心……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而且,水令寒临死前的遗言,像一根刺,始终扎在我的心头。
“万物终将归于寂灭……重塑……”
那个“蒙面人”的阴影,并未远离。
但至少,此刻,琉璃城的血与泪,暂时被止住了。我们在这片废墟和悲伤之上,为生者,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前路依旧漫长且艰难,但我们已经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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