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惨烈至极的血战;内部刚刚被血腥镇压下去的背叛;
以及那如同附骨之蛆、日益加剧的资源枯竭……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大山,压得碧波潭喘不过气,也压在了万圣公主愈发纤弱的肩头。
她不再是那个只需貌美如花、偶尔耍点小性子的龙宫公主了。
作为碧波潭实际上的“大嫂”,看着霸爷日渐消瘦、焦头烂额,看着兄弟们忍饥挨饿、伤痕累累,看着那摇摇欲坠、不知还能支撑多久的家,她内心的忧虑和痛苦,远比身体上的疲惫更加深刻。
这一日,她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来到龙宫深处一间已略显残破、寂静无声的偏殿。
这里曾是存放龙族一些古老器物的地方,如今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她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纤纤玉指颤抖着,拂去一个古老玉匣上的积尘。玉匣上铭刻着古老的龙纹,散发着沧桑的气息。
她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蕴含着龙族血脉的精血,滴在玉匣的锁扣上。
“嗡……”一声轻微的嗡鸣,玉匣悄然开启。
匣中,并非什么金光闪闪的神器,只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深邃幽蓝色的宝珠。
它静静地躺在柔软的鲛绡之中,表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水波在流转,内部则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无匹的水灵之力。
这是他们碧波潭龙族传承下来的秘宝之一——“幽泉护心珠”。
并非攻击性法宝,而是一次性的、极致的防御之宝。
它能瞬间抽取持有者所有的生命精元和妖力,甚至燃烧血脉,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水灵之力,形成一个绝对防御的屏障。
但代价是——珠碎,人亡,魂飞魄散。
这是真正压箱底的、与敌偕亡的保命之物,也是最后的手段。
万圣公主轻轻拿起这颗冰冷的珠子,感受着其中那足以撼天动地却又充满死寂的能量,眼神复杂无比。
她的思绪飘回了过去。
从最初与霸爷的相遇,更多的是相互利用和试探——她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和野心摆脱父亲和九头虫的控制,他则需要她龙族公主的身份和碧波潭的基业。
那时,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感,更多的是利益交换和算计。
但不知从何时起,一切慢慢变了。
是看他为了一个小妖的牺牲而暴怒?
是看他明明痞气十足却总想着给兄弟们谋条出路?
是看他面对绝境时永不低头的倔强?
还是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她独处时那一点点笨拙的温柔?
直到洞房那天,霸爷将那一纸休夫书信递给自己,用半副身家还自己自由的时候……
点点滴滴,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了情感的江河。
不知不自觉间,那条看似粗鄙狡猾的鲇鱼精,已经牢牢占据了她的心。
她开始真心为他担忧,为这个社团操心,甚至……爱上了这个充满烟火气、打打杀杀却又莫名让人感到安定的“家”。
她深知,以霸爷的性格,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生,更不可能投降。
而继续这样困守下去,弹尽粮绝,内部崩溃,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一个决绝的、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清晰无比地成型。
她要用这颗珠子,用自己这条命,在白骨夫人的决死大阵启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为霸爷,为这个家,搏出最后一线生机!
哪怕只能为他争取到片刻的喘息,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形神俱灭!
她紧紧握住幽泉护心珠,冰冷的珠体似乎也因为她的决心而微微发热。
她抬起头,眼中不再有彷徨和恐惧,只剩下一种母亲保护孩子般的、温柔而坚定的决绝。
“父王……您常说龙族天生高贵,不应与凡俗污秽为伍……”她低声自语,仿佛在与远方的父亲对话,
“但您看错了。有些东西,比所谓的高贵血脉,更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将宝珠贴身藏好,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偏殿。
她需要找到一个帮手,一个能理解她、并且能在最关键时刻帮助她完成计划的人。
她找到了正在统筹防御、面色一如既往冷静的白骨夫人。
屏退他人,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万圣公主看着白骨夫人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没有过多迂回,轻声但坚定地说道:
“二姐,我……有一个计划。或许……能在最后关头,扭转局面。”
白骨夫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万圣公主继续道,语气隐晦却足够清晰:
“这个计划,需要……在最危急的时刻,让我能够……尽可能地靠近霸爷。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能在那种混乱中,确保我做到这一点。”
万圣公主将自己那近乎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幽泉护心珠”的存在及其可怕的代价。
她说完,便静静地看着白骨夫人,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白骨夫人听完,那张万年冰封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失声惊呼:“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万圣公主冰凉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让万圣公主微微蹙眉。
白骨夫人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坚决:
“四妹!你疯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为了什么?为了可能多撑片刻?这值得吗?!霸爷若是知道,他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她的语气激烈,仿佛要用自己的话语将万圣公主从这疯狂的念头中拽回来: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你是龙族的公主,你还有漫长的生命!你……”
“二姐!”万圣公主轻声打断了她,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反手握住白骨夫人冰冷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她:
“霸爷,不是我万圣一个人的霸爷。从他选择走上这条路,从他在碧波潭竖起大旗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不再只属于他自己,更不属于我一个人。他的命,关联着这里每一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关联着所有不甘被仙佛奴役、想要争一口妖气的妖族的未来!”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
“他是一颗火种。我可以死,碧波潭可以破,但只要这颗火种还在,希望就在。白姐姐,你比我更清楚,妖族散漫太久了,需要这样一个标杆,需要这样一个敢向天庭灵山亮爪牙的疯子!保住他,不是为了我那点儿女私情,是为了整个妖族,那渺茫却又真实的未来希望!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用整个妖族的未来,来换我一个人的苟活。”
这番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白骨夫人的心头。
她作为社团的白纸扇,智囊军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霸爷的存在,其象征意义早已超越其本身实力。
他的死,将是精神上的彻底溃败。
但从情感上,从作为一个女性的角度,她无法接受用自己姐妹的命去换!
“可是……可是你……”白骨夫人声音哽咽,她猛地指向万圣公主依旧平坦的小腹,试图用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理由唤醒她,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不为孩子想想吗?!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你忍心让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吗?你这是……你这是谋杀!是一个母亲对自己骨肉的谋杀!”
提到孩子,万圣公主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极其温柔地覆上自己的小腹,眼中瞬间涌起滔天的母爱与无法言说的痛楚,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却依旧带着那股令人心碎的坚定:“……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甚至不配做一个母亲……”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骨夫人,笑容凄美而绝望:
“白姐姐,有的人,注定这辈子就不会在平淡安逸中度过。我爱霸爷,爱得可以付出一切。我比谁都渴望,渴望能和他一起,守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看着他长大,教他说话,教他修行……享尽世间的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眷恋,但随即化为更深的决绝:
“可是……霸爷他选的这条路,就注定了他的命,不能有寻常的儿女情长!他肩上扛着太多东西了……这个孩子……生在这个时代,注定要承受太多……也许……不来这世间受苦,也是一种慈悲……”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这个孩子……算我万圣龙女,这个天地不容的狠心母亲,欠下他的一条命!我愿以此身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为代价,向上天祈求,换我的孩子……下一世,能投生到一个太平盛世,一个普通人家,平安喜乐,幸福安康……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但这一世!”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泪水仍在流淌,语气却斩钉截铁,
“我是霸爷的女人,是碧波潭的大嫂!我要为了他,为了跟着他的所有兄弟,为了妖族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的选择,我的道!”
白骨夫人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子,所有的劝阻、所有的理智、所有基于利益最大化的算计,在这一刻被一种巨大的、名为“牺牲”的情感洪流冲击得粉碎!
她一直以为万圣公主是娇贵的、甚至有点虚荣的龙女,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清,这副柔弱身躯里,蕴藏着怎样一颗刚强、高贵、炽热到足以燃烧灵魂的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敬佩如同海啸般淹没了白骨夫人。
她一直以冷静理智自居,此刻却再也无法维持那层冰冷的外壳。
“你……你这个……傻瓜……天下最傻最傻的妹子……”
白骨夫人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从她那双总是算计权衡的眼眸中汹涌而出。
她不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白纸扇,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友的普通女子。
她猛地伸出手,不再是抓住手腕,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却又充满无尽温柔的力道,将万圣公主狠狠地、紧紧地搂进自己冰冷的怀里!
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声音泣不成声,却用力地、一遍遍地在万圣公主耳边重复着,仿佛要将这句话刻进对方的灵魂里:
“你是我见过世上最傻的妹子……也我见过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
两个女子,在这绝望笼罩的残破龙宫里,紧紧相拥。
一个泪落如雨,决意赴死,心怀对未出世孩子最深的愧疚与最遥远的祝福;一个痛哭失声,挽留不得,心中充满了对同伴的无限敬佩与无尽不舍。
冰冷的绝望环境中,女性之间的情谊、牺牲的大义、母爱的悲怆与对未来的期盼,交织成一曲最为凄美也最为壮烈的挽歌。
万圣公主的形象,在这一刻,无比高大,光芒万丈,足以令天地动容。
而白骨夫人,也在这场生离死别中,展现了她冰冷面具下,最真实、最温热的情感。
再也无需多言,一种悲壮的默契在两个女性之间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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