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理赔中心与菩萨们的扯皮大战
灵山，大雷音寺，讲经法堂。
此地本应梵音缭绕，祥光普照，诸佛菩萨面带慈悲微笑，聆听世尊讲授无上妙法，端的是一个庄严神圣、不容亵渎的顶级学术报告厅。
但今天，这里的氛围有点……跑偏。
如果说平时的法堂是哈佛毕业典礼现场，那今天这里就像是菜市场纠纷调解中心，还是刚发生过械斗的那种。
只见大殿中央，格外醒目地摆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头硕大无比、但此刻只能用“凄惨”来形容的青毛狮子。
它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原本威风的鬃毛被薅得东一块西一块，鼻青脸肿，好几颗獠牙不翼而飞，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看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估计后半生生活自理都够呛。
乐土文殊菩萨正蹲在旁边，拿着个玉净瓶，小心翼翼地往它伤口上滴甘露，脸上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右边就更离谱了。
那是一滩……勉强能看出是个大象形状的“东西”。
皮毛破损，骨骼疑似全身粉末性骨折，软塌塌地瘫在那里，最显眼的是——那对象征身份的长牙，没了！
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窟窿。
慧土普贤菩萨站在旁边，脸色铁青，身体微微发抖，指着那滩“真·象皮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满堂的诸佛、菩萨、罗汉、比丘，全都屏息凝神，目光在这两位菩萨和他们的“座驾”之间来回扫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震惊，有吃瓜看戏的兴奋，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
终于，慧土普贤菩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端坐莲台、眉头紧锁的释迦法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悲愤：
“法尊！您要给小象做主啊！您看看！您看看他们给打的！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我这四耳灰象，跟了我几千年了！性格温顺得像只小猫咪！平时过山门都主动排队扫码，从不闯红灯！驮着我东西天来回飞了几万趟，一次交通事故都没出过！保险杠都没蹭掉过漆！堪称灵山模范座驾、飞行标兵！”
他越说越激动，捶胸顿足：
“可结果呢？就被唐僧师徒那四个疯子！活活打死了啊！打成这样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这哪是取经？这分明是搞屠杀！是恐怖袭击！他们这是打我的象吗？他们这是打您的脸！打我们整个灵山的脸啊！呜呜呜……”
说到最后，竟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乐土文殊菩萨一看，也赶紧跟上，指着自己的青狮，痛心疾首地补充：
“是啊法尊！我的狮子也不过是下去走个过场，体验一下生活，结果呢？您看给打的！牙都打飞了！脑震荡起码三级！心理阴影面积得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我当时就在现场劝啊！我说几位爷，给个面子，别打了！好家伙，他们根本不听！还拿鞋底子扔我！还让我别抢人头！这……这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目无尊长！丧心病狂！”
两位菩萨你一言我一语，声泪俱下，控诉着唐僧团队的暴行。
这下，整个万佛堂炸锅了。
“什么？唐长老他们……现在这么野了吗？”
“知道是菩萨的坐骑还往死里打？这有点过分了吧？”
“是不是对工作安排有意见啊？这是故意甩脸子给咱们看呢？”
“啧啧，看来取经这活儿压力确实大，看把这好孩子都给逼成啥样了……”
舆论风向瞬间转变，从同情受害者变成了质疑取经团队的心理状态和工作态度。
站在一旁的净土观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把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同僚和那帮杀千刀的取经人骂了一万遍！
妈的！当初要不是为了凑够那该死的八十一难KpI，我至于低三下四去求你们借宠物吗？
现在出了事，全成我的锅了？
这俩货明显是借机敲竹杠甩责任！
完了完了，这人情债利滚利，算是还不清了！
端坐中央的释迦法尊，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掐指一算，又听了两位菩萨的哭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不对劲啊。
孙悟空野性难驯，出手没轻没重，可以理解。
猪八戒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是常态。
沙和尚就是个闷葫芦，背景板。
可唐三藏……那是十世修行的圣僧，金蝉子转世，根正苗红，佛心坚定，标准的乖乖仔，职场老黄牛。
逢人应该“阿弥陀佛”，怎么现在逢人就喊“你死我活”了？
而且现在听起来，他成了带头大哥，下手最黑，戾气最重？
还嚷嚷什么KpI、抢人头？
这画风严重扭曲啊！是被哪个邪魔夺舍了？还是……压力真的太大了？
就在释迦法尊百思不得其解时，他身边一直笑眯眯看戏的东来世尊，晃着大肚子开口了：
“呵呵呵，法尊，诸位同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永远是那副笑口常开的模样，
“依我看呐，金蝉子他们，未必是心存怨怼，故意捣乱。”
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想想，取经之路，原本规划得好好的，哪一难由谁负责，功德怎么算，都是按计划来的。可最近呢？冒出来个碧波潭的奔波霸，绰号什么‘霸爷’，到处抢地盘，收编各路妖王。好多原本该给取经团队练级……啊不是，是该给他们制造磨难的妖怪，都被那鲶鱼精给提前收编了！”
“哦？”释迦法尊挑了挑眉。
东来世尊继续分析，逻辑清晰：
“这样一来，取经团队走了很远的路，却没什么像样的‘业绩’。大家想想，换做是你们，年底述职报告没东西写，慌不慌？急不急？这心态一失衡，行为就容易过激。我看他们啊，不是对灵山有意见，而是‘绩效焦虑’太严重了！好不容易碰到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友情赞助的‘难关’，那可不就跟饿了三天的人看见肉包子一样，扑上去就往死里啃吗？生怕业绩跑了！这本质上，是一种积极工作的表现嘛！只是方式方法……稍微狂野了一点点。”
他这么一说，满堂神佛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东来世尊分析得在理啊！”
“是啊，换我我也急，KpI完不成，年终奖还要不要了？”
“看来是错怪唐长老了，都是让业绩给逼的！”
“卷！太卷了！”
释迦法尊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这么一解释，就合理多了。
员工虽然方式粗暴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努力完成业绩嘛！
态度还是值得肯定……个屁啊！
他立刻想到了问题的根源——那个碧波潭的奔波霸！
又是这条搅屎棍鲶鱼精！
到处挖墙脚，破坏市场秩序，搞得我灵山的重点项目进度受阻，员工心态失衡！
就算你背后有天庭几分默许，也未免太不把我西天放在眼里了！
一股怒火在释迦法尊心中升起。
必须得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了！
但他刚升起这个念头，旁边的东来世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笑呵呵地补充道：
“不过法尊，那奔波霸虽然可恶，但目前看来，他并未直接与我们为敌，反而……某种程度上帮我们清理了一些不听话的野妖。而且，他似乎颇得天庭某些势力的……‘默许’。”
他特意加重了“默许”两个字，继续道：
“更何况，之前奎木狼的事，我们理亏在先，天庭那边还憋着火呢。若是此时我们再大张旗鼓去动一个看似‘归顺’天庭秩序的妖王，恐怕会授人以柄，引发不必要的佛道冲突。眼下，还是以维稳为主，西游计划顺利完成为第一要务。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释迦法尊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
东来说得对，现在不是和天庭撕破脸的时候。
灵山的整体战略布局还没完成。
他看向下方一脸紧张的净土观音，沉声道：“观音尊者。”
“弟子在！”净土观音赶紧上前一步。
“你即刻下界，找到金蝉子他们。传达我的意思：取经之心要净，不必过于执着于形式上的磨难数量。修心亦是修行，只要秉持正念，一路西行，功德自然圆满。让他们放宽心，不要再……呃，那么‘急功近利’了。安全第一，和谐至上。”
“是！谨遵法旨！”净土观音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个明确指令了。
她赶紧驾起莲台，溜出了这气氛尴尬的万佛堂。
一路疾驰，很快就在黑水河边找到了刚刚完成“双杀”、正在短暂休整，主要是擦洗兵器上的血渍的取经团队。
净土观音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标准的慈悲微笑，按下云头：
“阿弥陀佛，三藏，悟空……”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下面那四个人一匹马，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她身上。
那眼神……净土观音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再是以前那种看到领导的恭敬、看到救星的欣喜，那是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
里面有刚刚完成业绩的兴奋残留，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期盼，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让她脊背发凉的……“评估”和“审视”。
就好像屠夫在打量下一头待宰的羔羊，程序员在评估下一个需求的难度，赌徒在看着轮盘思考下一注下哪里……
他们甚至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似乎还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交流：
“这回KpI自己……送上门了？”
“好像是菩萨级……值多少功德点？”
净土观音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赶紧把释迦法尊的旨意快速说了一遍，重点强调：
“……总之，法尊的意思是，诸位辛苦，不必再执着于打打杀杀，平心静气，只要你们能走到灵山，就是大功一件！保证给你们编制！全额功德奖金！”
她说完，紧紧盯着唐僧的反应。
只见唐僧师徒几人听完，脸上的肌肉明显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可紧张死我了！”
猪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汗。
“嗨，白激动了，还以为菩萨您也是来送……呃，来考验我们的呢。”
孙悟空有点失望地甩了甩金箍棒。
沙和尚默默点头，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板砖。
唐僧双手合十，表情恢复了少许宝相庄严：
“阿弥陀佛，弟子明白了。谨遵法旨，定当平心静气，不再躁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净土观音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深处，那丝诡异的“饥渴”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仿佛在说：“算了，领导发话了，放过你了。可惜了，这么大个菩萨，得值多少经验啊……”
她被这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一刻也不敢多待，又敷衍地勉励了几句，赶紧驾起莲台升空。
飞到云端，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师徒几人，摇了摇头：
“疯了，都疯了……”
随即，她又想起释迦法尊的暗示，目光不由地投向远方的黑风岭方向。
只见那里妖气淡薄，似乎异常平静，但在那山岭深处，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压抑却炽热的力量在涌动，像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奔波霸……”净土观音眉头紧锁，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带着一肚子疑虑和不安，她返回了灵山。
刚飞到灵山山门，还没等她喘口气，早就等在那里的慧土普贤和乐土文殊“唰”地一下就围了上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张长长的、写满了字的绢帛。
“观音道友！你回来得正好！”
慧土普贤把绢帛往她面前一递，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本次事故的损失清单和赔偿方案，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赶紧走报销流程吧！”
乐土文殊也把自己的那份清单递过来：
“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宠物医疗费、后续康复营养费……都在上面了！看在同僚份上，给你打个九八折！”
净土观音接过那两张长得能拖到地上的清单，扫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四耳灰象抚恤金……五十万宝钞？顶级往生超度套餐……二十万？象鼻子修复工程……三十万？普贤菩萨精神损失费……一百万？！文殊你这……青狮重伤护理费四十万？獠牙种植手术二十五万？狮子心理干预治疗费……八十万？！文殊菩萨您这误工费……一百二十万？！！”
她尖叫起来：
“我靠！你们俩怎么不去抢啊？！这分明是敲诈！是诈骗！那条象鼻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那颗狮牙是钻石镶的？凭什么要我赔？！”
慧土普贤把脸一板：
“话不能这么说！观音尊者，这祸是不是因你而起的？是不是你求我们借坐骑的？现在出了事，你不负主要责任谁负？要不是你项目管控不到位，手下员工能失控吗？”
乐土文殊附和道：
“就是，就是！我们的坐骑是为你的项目因公负伤甚至因公殉职！你必须负责！不然我们就去找法尊评理！看看这项目经费到底该怎么算！”
“你……你们！”净土观音气得浑身发抖，
“当初是你们自己点头同意的！现在出了事全赖我？哪有这个道理！”
“反正清单给你了，赶紧赔钱！”
“不赔这事没完！”
三大菩萨，就在庄严肃穆的灵山山门口，为了巨额“赔偿款”，毫无形象地争吵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引得过往的罗汉、金刚们纷纷侧目，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而就在灵山高层为了理赔事宜扯皮打架的时候，下界号山妖寨里，刚刚团建完毕的“霸爷”奔波霸，正听着小钻风的最新情报汇报，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开始盘算他的下一个“小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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