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花点鳜带人偷袭失败后,九头虫似乎就再没了动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卧牛湖水面平静得吓人,连个水花都没冒。
九头虫仿佛彻底忘了还有霸字头这么个对手存在。
但蛇佬棍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比谁都清楚,江湖大佬踩人,从来不讲隔夜仇,一般都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现在没来,要么是在憋大招,要么就是觉得霸字头已经是一盘散沙,随时可以过来轻松收割。他下令巡逻队不仅不能减,还得加派人手,三班倒,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生怕错过一点风吹草动。
和盛义总坛里,陷阱机关每天都检查一遍,搞得小弟们走路都得踮着脚,生怕踩错地方把自己送走。
这种高压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五天。
内堂里,如意真仙刚给奔波灞换完药,擦了把汗,对旁边守着的蛇佬棍和阿善说:
“大佬的肉身恢复速度……简直逆天了。脊椎自己接上了,内脏也开始愈合……这自愈能力,属小强的吧?比我炼丹炉里的九转金丹还猛!看来是死不了了。”
正说着,床上躺着的奔波灞眼皮动了动,然后猛地咳嗽起来。
“水……妈的……渴死了……”他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霸爷!您醒了!”
蛇佬棍和阿善又惊又喜,连忙凑上去。
如意真仙赶紧端过一碗参汤。
奔波灞艰难地喝了几口,眼神逐渐聚焦。
他看了看周围,又试着动了动身体,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嘶……操!全身跟散了架又被拼起来一样……老子睡了多久?”
“五天,霸爷,整整五天。”
蛇佬棍连忙回道,“您可算醒了,之前花点鳜来过,蛟爷……红灯蛟的仇,我已经报了!”
蛇佬棍跟着把花点鳜带人前来劝降,自己手刃仇敌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对霸爷说了一遍。
至此,霸字头当年袭杀水神府的误会,也算是在俩人心中彻底解开了。
奔波灞听完蛇佬棍的汇报,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没说话。
他眼神扫过内堂里其他几张床上躺着的重伤员——还在哼哼唧唧的三大红棍,气息萎靡的青鬃狮和石将军,以及眼睛蒙着纱布、靠坐在那边的小鼍龙。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龙宫血战,惨败,兄弟们的哀嚎,还有……那一道推开他的身影,和那句最后的遗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眼神里的光黯淡下去。
“波仔呢?”他声音低沉地问,虽然心里早已知道了答案。
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躲闪开来,不敢看他。
蛇佬棍艰难地开口:
“霸爷……波仔他……折在万圣龙宫了……为了救您……”
“我知道……”
奔波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里面充满了血丝和痛苦,
“是我……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上头,非要跟九头虫硬刚,要不是我轻敌冒进……波仔就不会死,兄弟们也不会伤成这样……我这个坐馆,当得很失败……”
“霸爷,这不怪您……”阿善想劝。
“不!怪我!”奔波灞猛地打断他,语气激动,
“就是我决策失误!我把社团带进了坑里!我对不起波仔,对不起所有兄弟!”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蛇佬棍赶紧扶住他。
“除了花点鳜那几个杂碎,九头虫还有没有安排其他人过来生事?”
奔波灞强压下情绪,问道。
蛇佬棍赶紧把这几天的布置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加强巡逻、总坛布防、收缩人手、联系惊雷虎……
奔波灞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蛇佬棍的肩膀:
“老蛇,做得对!做得很好!社团幸亏有你稳住局面!这波要是能挺过去,我给你记头功!扎职!必须扎职!”
他又看向阿善和太子达:“还有你们,都辛苦了!”
接着,他不顾如意真仙的反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让蛇佬棍和阿善搀扶着,逐一去看望受伤的骨干。
他走到宽嘴勇床边,看着那张被撕烂的大嘴,低声道:
“宽嘴,好好养伤,以后社团还得靠你撑场面。”
宽嘴勇呜呜了两声,说不出话,用力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狂人蛟和蹈海魔:
“兄弟,委屈你们了。这仇,老子记下了。”
他对着青鬃狮和石将军抱了抱拳:
“两位老哥,这次连累你们了。这份情,我奔波灞记心里了。”
最后,他来到小鼍龙床边。
小鼍龙虽然看不见,但听出了他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
“霸爷!你醒了!妈的,九头虫那个王八蛋!此仇不报……”
“报!必须报!”奔波灞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龙爷,你是条汉子!重情重义!为了兄弟敢拼命!我奔波灞没看错你!但是,”
他话锋一转,“报仇不是送死!不能脑袋一热就往上冲!那样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把剩下的兄弟都搭进去!波仔……不就是例子吗?”
小鼍龙闻言,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蒙着眼罩的脸对着奔波灞,重重点了点头:
“霸爷,我听你的!”
安抚了一圈伤员,奔波灞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全是虚汗。
但他眼神里的死灰却褪去了一些。
他让蛇佬棍给他拿一壶最烈的酒,再弄几个好菜,送到他卧室去。
“霸爷,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如意真仙试图劝阻。
“别拦我。”奔波灞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声音沙哑,
“今天……我得陪波仔喝点。”
他拎着酒菜,独自一人进了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的小弟们面面相觑,很快,里面传来杯盘轻轻摆放的声音,接着,是奔波灞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絮絮叨叨的自语,像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话。
“波仔……哥来了……带了酒,你最爱的那口‘烧刀子’,还有……烤蚌肉,多加了辣子……烤虾蛄,也管够……”
他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两杯。
手有些抖,酒液洒了一些在桌上。
他端起一杯,对着空座位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刺激得他伤口都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对面那碗没人动筷的烤蚌肉,眼神开始涣散,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咳……说起来,你小子……救过老子好几次命啊……”
他苦笑一声,声音哽咽,
“第一次……龙口滩那回……妈的,我刚来这儿,啥也不懂,冲出去要砍人上位……结果被火眼虾那杂碎带人堵了……那刀……都快砍到我脖子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寒意。
“那时候你怕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呢?你个扑街……居然鼓起腮帮子,吐了他娘的一脸泡泡!哈哈哈……”
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那泡泡……屁用没有……就是好看……五颜六色的糊了火眼虾一脸……就那么一下……就一下!给了老子机会……反手一刀……不然……老子第一天就挂了……哪还有后来的霸爷……”
他又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下,辛辣感冲上鼻腔。
“后来……我自己漂了,觉得自己行了……跑去跟水神府那个白纸扇花点鳜讲数……结果呢?人家根本不讲武德!直接把我围了……”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满是自责,
“我当时就想,完了,装逼装过头了……肯定要栽了……”
“结果呢?又是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哭腔,
“你他妈跑去求万圣老龙那抠搜鬼发兵……他当然不理你!可你……你就带着咱们那几十个刚收拢的、连家伙都凑不齐的小弟……傻不拉几地冲来了!一边冲还一边喊‘放开我霸爷!’……那场面……又惨又搞笑……跟送人头似的……”
他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又想笑又想哭,表情扭曲,“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第三杯酒下肚,他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拿起一只最大的烤虾蛄,放到对面的碟子里。
“再后来……老子走私生意做大了……有了船队……你个新瓜蛋子居然跑去学操船……晕船晕得吐得稀里哗啦……还笑嘻嘻地说要给我当‘舰队撕令’……”
他模仿着灞波奔当时兴奋的语气,
“我当时就封了你……你个傻仔……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抱着老子……口水都快蹭我脸上了……妈的……”
他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还有……沉月河……五丈神……”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后怕和痛苦,
“那次……我差点就真挂了……妖丹都随了……动都动不了……听说……你就在我床边守着,寸步不离,谁劝都不走!眼睛熬得跟红桃子一样……”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焦急的、布满血丝的脸。
“等我醒了……你他妈的……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又哭又笑……”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你说你……次次都这样……次次都是你救我……次次都是你……”
“可这次……这次轮到我救你了啊!波仔!”
“我他妈怎么就没抓住你呢!我怎么就让那个杂碎……”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我怎么就……没能把你带回来啊!!”
他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酒杯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俯在桌上,嚎啕痛哭。
那哭声不像是一方妖王,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最重要伙伴的孩子,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门外的蛇佬棍、阿善等人听得心里发酸,全都默然不语,眼眶发红。
他就这样哭着,回忆着,最后不知是哭累了还是醉倒了,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眉头紧锁,眼角还不断有泪水滑落。
第三天……情况依旧。
奔波灞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那桌早已冷掉、却始终为另一人留着的酒菜,时而发呆,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无声落泪。
送进去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小弟们开始担心了。
“太子哥,棍哥,善哥,霸爷这样下去不行啊……身体扛不住的……”
“是啊,社团现在群龙无首,虽然九头虫没来,但外面风声也很紧啊……”
“霸爷不会是……被打垮了道心了吧?这可咋整?”
太子达、蛇佬棍和阿善也是眉头紧锁。
但他们知道,这种心结,外人劝不了,只能等霸爷自己走出来。
第四天早上。
就在蛇佬棍琢磨着是不是要强行破门进去看看的时候,“吱呀”一声,那扇紧闭了三天的房门,自己打开了。
奔波灞站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茬刮干净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有些消瘦,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和迷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火焰,坚定,冰冷,充满了复仇的杀意!
所有守在门口的小弟都瞬间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他。
奔波灞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都听着。”
“收拾家伙。”
“点齐人马。”
“老子要杀回万圣龙宫。”
“给波仔……”
“报、仇!”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决绝!
整个总坛,瞬间为之一静,随即,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霸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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