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十几位高管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黎曼卿端坐在长桌主位,身体微微后倾,指尖有节奏地轻叩一份摊开的财报。她身后是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仿佛都匍匐在她脚下。
“三个百分点。”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座所有高管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我要在下个季度看到这三个点的增长!”
市场总监张明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黎总,现在市场竞争激烈,三个点可能...”
“可能什么?”
黎曼卿抬眼,目光如淬火的刀锋:
“是要我亲自去谈那几个海外客户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她缓缓起身,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却每一步都踏在每个人的心上。她走到张明身后,俯身指着报表上的一个数字。
“这里,你们的营销成本增加了百分之八,转化率却下降了零点五。告诉我,这笔钱花到哪里去了?”
张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周五之前,我要看到详细的成本分析和新方案。”
她直起身,环视全场:
“散会!”
高管们如蒙大赦般迅速离场,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她的丈夫秦文渊走到她身边,递上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恰到好处的奶和糖,正是她喜欢的比例。
“曼卿,是不是太严厉了?老张跟了你十多年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黎曼卿接过咖啡,没有喝。
“十五年不是懈怠的理由。文渊,商场如战场,一丝松懈都是致命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
秦文渊笑着摇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晚上家宴都准备好了,秦风和小晚已经出发了,就等你了。”
这时,另一个身影走上前来。高程,她的总裁办主任,跟了她二十年的心腹。他手中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即将到来的日程。
“黎总,摩根那边已经同意了您提出的条件,合同明天就能签。”
高程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笔单子拿下,我们今年的业绩将增长四十个百分点!”
黎曼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做得不错。通知财务部,这个季度奖金加倍。”
“已经安排好了。”
高程微笑道:
“大家都说跟着黎总干,前途光明。”
秦文渊搂住她的肩:
“走吧,女王陛下,该回家看看你的子民了。”
黎曼卿放下咖啡,任由丈夫搂着走出会议室。在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总裁椅——黑檀木打造,椅背高耸如王座。那是她二十五年心血打下的江山。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坐进这间办公室时,只有二十五岁。那时这椅子还是前任老板留下的真皮转椅,她在上面垫了好几个垫子才够高。如今,她已经五十岁,这栋楼里的人都称她为“黎总”,或者背后叫她“铁血女王”。
电梯直通地下车库,黑色的迈巴赫已经等候多时。高程为他们拉开车门,小心地用手护着车顶。
“明天见,黎总。”
车缓缓驶出地库,汇入傍晚的车流。秦文渊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着。
“今天是你生日,忘了吗?”
他忽然说。
黎曼卿怔了一下。她确实忘了。这些年,她记住的都是合同签订日、项目截止日、董事会日期,自己的生日反而从不放在心上。
“五十岁了啊!”
她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道,忽然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啊!”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二十多岁时的样子。”
秦文渊握紧她的手回忆道:
“那个在招商会上舌战群雄的姑娘,一眼就把我的魂勾走了。”
黎曼卿笑了。那是少有的、真心的笑。她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初创小公司的老板,带着几个员工挤在居民楼里办公。而秦文渊已经是知名投资公司的经理,身边不乏美女环绕。但他偏偏看中了她这个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女人。
“那时候你父母反对得厉害,说我是个没背景的野丫头。”
她回忆道。
“所以他们现在后悔得很。”
秦文渊也笑:
“每次看见你又上财经杂志封面,我妈都要念叨好久,说她当年看走眼了。”
车驶入翡翠山庄别墅区,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还没下车,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门一打开,一个小炮弹就冲了过来:
“奶奶!”
黎曼卿弯腰抱起五岁的孙子小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想奶奶了吗?”
“想了!奶奶,妈妈给我买了新的乐高,是航空母舰!”
小宇兴奋地比划着。
儿媳苏晚晴快步走来,脸上堆着笑:
“妈,您回来了。小宇快下来,奶奶累一天了。”
“没事,我抱得动。”
黎曼卿逗着孙子,朝里屋走去。
儿子秦风正在摆餐具,看见母亲,笑了笑:
“妈,就等您开饭了。生日快乐。”
黎曼卿点点头,注意到儿子眼下的乌青:“最近项目很忙?注意休息。”
“还好,能应付。”
秦风避开母亲审视的目光,继续摆弄餐具。
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上面装饰着金色的数字“50”。
“都是小晚亲手做的,忙了一下午呢。”
秦风为妻子表功。
苏晚晴谦虚地低头:
“妈平时太辛苦了,生日宴当然要用心。”
黎曼卿点点头:
“辛苦了。”
她抱着孙子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满桌佳肴和围坐在旁的家人,心中泛起一丝难得的柔软。商场厮杀多年,只有回到家,她才感觉自己不只是“黎总”,还是妻子、母亲、祖母。
晚餐气氛融洽。秦风说起公司最近的项目,苏晚晴适时地补充细节,小宇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秦文渊不时给黎曼卿夹菜,都是她爱吃的。
多么完美的一幕,黎曼卿想。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饭后,一家人移到客厅。小宇迫不及待地要奶奶帮他拼乐高。
“妈,您别惯着他,自己玩去。”
苏晚晴轻声呵斥儿子,却被黎曼卿阻止。
“没事,我陪他玩会儿。”
黎曼卿坐在地毯上,和小宇一起拆开乐高包装。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高程。
“黎总,抱歉打扰您休息。但摩根那边突然提出要修改合同第三十七条,我想需要立即向您汇报。”
黎曼卿皱眉:
“把修改内容发给我看看。”
她起身走向书房,秦文渊关切地问:
“怎么了?”
“公事,你们先玩。”
她头也不回地说。
书房里,她打开电脑,接收了高程发来的文件。仔细阅读后,她冷笑一声。
“玩这种小把戏。”
她拨通高程电话:
“告诉他们,第三条第七款绝对不能改,这是底线。其他小条款可以让步,但必须明天上午十点前签合同,过时不候!”
挂断电话,她揉了揉太阳穴。商场如战场,一刻不能放松。
忽然,一双手按上她的肩膀,轻轻揉捏。秦文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别太累了。”
他的声音温柔:
“今天你生日,放松点。”
黎曼卿闭上眼睛,享受丈夫的按摩。他的手法很好,总能精准地找到她酸痛的肌肉。
“文渊,等这个项目稳定了,我们出去度个假吧。就我们两个。”
“好啊,你想去哪?”
“冰岛吧,看看极光。”她轻声说:
“还记得吗?我们结婚时说过要去看极光的。”
秦文渊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按摩:
“当然记得。都听你的。”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小宇探头进来:
“奶奶,蛋糕好了!”
黎曼卿笑着起身,拉着孙子的手回到客厅。
蛋糕上的蜡烛已经被点燃,家人围在一起唱生日歌。在烛光映照下,每个人的笑脸都显得格外温暖。
“许愿许愿!”
小宇兴奋地跳着。
黎曼卿闭上眼睛。许什么愿呢?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家庭和睦?家人健康?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有了,竟不知还有什么可祈求的。
最后,她许愿:愿这一切永恒。
她吹灭蜡烛,大家鼓掌欢呼。苏晚晴切蛋糕,先给黎曼卿递上一块。
“妈,这是低糖的,知道您注重健康。”
黎曼卿接过盘子,尝了一口,果然不太甜,是她喜欢的口味。
“很好吃,谢谢你,小晚。”
苏晚晴受宠若惊地笑了:
“妈喜欢就好。”
这时,秦风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妈,生日快乐。”
黎曼卿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美的丝巾,爱马仕的经典款式。
“我和小晚挑的,觉得特别配您的气质。”
接着是小宇,他神秘兮兮地背着手:
“奶奶,我也有礼物!”
孩子从身后拿出一个画框,里面是他亲手画的画:一个戴皇冠的小人,周围围着几个小人。
“这是奶奶,这是爷爷,这是爸爸,妈妈,还有我!”
小宇指着画解释:
“奶奶是女王!”
大家都笑了。黎曼卿抱起孙子,亲了亲他的脸蛋:
“这是奶奶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最后是秦文渊。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把钥匙。
“这是...”
黎曼卿疑惑地看着他。
“湖滨那套别墅,我买下来了。记得吗?你上次去看时说喜欢那里的环境。”
秦文渊微笑:
“以后周末我们可以去那里度假,离公司也近。”
黎曼卿愣住了,湖滨别墅区的价格她再清楚不过,即使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文渊,这太贵重了...”
“你值得最好的。”
秦文渊握住她的手,眼神深情:
“这些年,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黎曼卿感到眼眶有些湿润。多久了?自从接手公司,她早已习惯了做给予者,而不是接受者。
她环视周围的家人,看着他们温暖的笑脸,忽然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高程。
“黎总,抱歉再次打扰。摩根同意了您的条件,明天十点签约。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黎曼卿笑了笑:
“照常准备就好。另外,高程...”
“是的,黎总?”
“谢谢你。今天是我生日,你的这份‘礼物’很好。”
电话那头的高程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回答:
“这是我的职责。祝您生日快乐,黎总。”
挂断电话,黎曼卿发现家人都看着她。
“又是高主任?”
秦文渊问,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嗯,项目搞定了。”
黎曼卿没太在意:
“来吧,我们继续吃蛋糕。”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去拿蛋糕时,秦文渊与苏晚晴交换了一个眼神。
也没有注意到,秦风低头看手机时,屏幕上闪过一条来自高程的消息:
“一切按计划进行。”
夜晚,黎曼卿站在卧室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秦文渊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
“看什么呢?”
“看我们的江山。”
黎曼卿轻声说:
“三十年打拼,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秦文渊的手臂紧了紧:
“你会永远站在顶峰的,曼卿。你是天生的女王。”
黎曼卿转过身,直视丈夫的眼睛:
“如果没有你在一旁支持,我走不到今天。文渊,谢谢你。”
秦文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深情: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一体同心。”
他低头吻住她,这个吻温柔而绵长。
就在黎曼卿沉浸在这个吻中时,忽然感到颈间一阵轻微的刺痛。她下意识地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
“怎么了?”
秦文渊问。
“没什么,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黎曼卿摇头,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
她没有看见,床头柜的阴影里,藏着一枚极细的银针。
“可能是静电吧。”
秦文渊若无其事地说:
“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黎曼卿点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头晕。她以为是疲劳所致,没有在意。
躺在床上,她很快陷入沉睡。梦里,她站在极高的地方,脚下是她打下的商业帝国。风吹起她的衣角,仿佛下一秒就能翱翔九天。
她不知道,这已是她最后一天站在顶峰。
也不知道,当她醒来时,将不再是在柔软的大床上,而是在冰冷阴暗的囚室。
更不知道,推她落崖的,正是今夜为她庆生、说爱她的那些人。
窗外的城市依然灯火璀璨,却已悄悄酝酿着一场足以将她吞噬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黎曼卿沉睡着,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的唇角还带着笑意,仿佛仍在那个美梦里:愿这一切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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