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宴会那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凌曜明显感觉到，周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了。以前是好奇里带着点审视，偶尔还有点不怀好意的窥探。现在嘛，多了点忌惮，多了点客气，甚至还有几个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同行，见面都会勉强挤出个笑容点头示意。
“啧，抱大腿的感觉……还真不赖！” 凌曜心里有点小得意，走起路来都觉得轻快了几分。连去藏书阁，那管事都主动给他泡了杯茶——虽然是最便宜的那种粗茶梗子。
这天，他刚从藏书阁出来，怀里揣着几本新借的、关于古代契约符文的高级典籍，准备回工坊好好研究下那张“契约卡”图谱。走着走着，习惯性地就溜达到了以前常走的那条街。
远远地，他就觉得不对劲。
疾风卡铺门口，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的，不像是在买东西。
凌曜心里咯噔一下，放慢了脚步凑过去。
这一看，他愣住了。
疾风卡铺那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以前被赵奎擦得锃亮（虽然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子俗气）的木门，此刻交叉贴着两张大大的、盖着制卡师行会鲜红印章的封条！
封条上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在阳光下有点反光。
门口那块“疾风卡铺”的招牌，也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不知道被谁扔了烂菜叶和鸡蛋液，显得狼狈不堪。
几个行会执法队的人刚刚完成查封，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赵奎完了！”
“活该！让他平时嚣张！欺行霸市！”
“好像是证据确凿，勾结灰鼠佣兵团，栽赃陷害同行！”
“制卡师资格都被吊销了！这辈子别想再碰卡牌！”
“店铺查封，家产估计也得充公吧？啧啧……”
凌曜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两张刺眼的封条，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痛快吗？
有点。想起赵奎之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三番五次想置他于死地，落得这个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但除了痛快，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
曾几何时，这疾风卡铺也是这条街上生意最红火的店铺之一。赵奎虽然人品低劣，但制卡手艺还是有点的，不然也混不到匠人等级。为了点生意，为了打压他这个小虾米，一步步把自己作死到这个地步。
“何必呢……” 凌曜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赵奎把那些搞阴谋诡计的劲头，都用在正经研究制卡上，说不定真能有点成就。
他仿佛看到赵奎那胖硕的身影，以前总是趾高气扬地站在店门口，用鼻孔看人。现在也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是捶胸顿足，还是面如死灰？
“凌老板？”旁边一个相熟的水果摊主看到他，凑过来低声道，“您可算来了！赵奎这事儿，听说跟您还有点关系？”
凌曜回过神，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行会依法办事，证据确凿呗。”
那摊主一副“我懂”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该！让他以前老欺负人！凌老板，以后这条街，可就看您的了！”
周围几个街坊也纷纷附和，看向凌曜的眼神带着讨好和一丝敬畏。
凌曜应付了几句，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没再多看那被封的店铺一眼。
他慢慢往自己的工坊走，心里的那点唏嘘很快就被更强烈的警惕感取代。
赵奎的下场，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这几天因为处境好转而有点飘飘然的心。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行会能因为证据确凿查封赵奎，自然也能因为别的理由收拾他凌曜。城主府的庇护不是万能的，大小姐的欣赏也可能随时转移。
今天他被众星捧月，是因为他有价值，有靠山。哪天他没了价值，或者靠山不稳了呢？
赵奎就是前车之鉴！
“不能放松……还得继续苟着！” 凌曜握了握拳。实力！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任何风浪中站稳脚跟。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本厚重的典籍，又想起脑子里那些还没完全消化的古代制卡知识，还有那张复杂无比的契约卡图谱。
路还长着呢！
回到他那依旧破旧但温暖（自认为）的小工坊，凌曜闩好门，把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他坐到工作台前，摊开典籍和图谱，准备继续他的研究。
刚看了没几行字，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凌曜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谁啊？没完没了了还？”
他走到门后，没好气地问：“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但又带着点陌生谦卑的声音，颤抖着：
“凌……凌大师……是我，阿强……求您……求您给条活路吧……”
凌曜愣了一下，拉开条门缝。
只见赵奎的那个伙计阿强，正噗通一声跪在门外，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额头上还带着伤，衣服也又脏又破，哪还有半点以前跟着赵奎时的嚣张劲儿。
他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小木盒子，高高举过头顶。
“凌大师……以前都是赵奎逼我的！我不是东西！我该死！”阿强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磕头，“这是……这是赵奎藏起来的一点私房钱和材料，他跑了，我没地方去……求您看在……看在我曾经给您透过消息的份上，赏口饭吃吧……”
凌曜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阿强，眼神复杂。
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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