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雷帝城还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两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自城主府一处隐秘侧门闪出,融入街巷的阴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城外的方向。
正是改换了容貌、收敛了气息的廖凡与杨华。
廖凡依旧作富家公子打扮,但气质更显沉稳,千幻流云袍模拟出的是一种偏向水土属性的普通功法波动。杨华则依旧是那副病弱书生的模样,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将“凡人”的身份扮演得淋漓尽致。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沉静与洞察。
两人按照廖不同精心规划的路线,避开所有主要城镇和交通要道,专走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小径。廖凡凭借腾云境的脚力带着杨华赶路,速度虽不及飞行,却也远超寻常骏马。
一路上,两人明显感觉到北境气氛的紧张。偶尔遇到的行人商旅皆行色匆匆,面带忧色。一些偏僻的村落甚至加强了警戒,可见李天行与九幽殿的报复行动,以及正道联盟的施压,已经影响到了北境的各个角落。
十数日后,两人穿越了最后一片连绵的雪山,前方的地势陡然下降,空气中湿润的水汽变得浓郁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星辰金属气息。
“快到陨星湖区域了。”廖凡指着前方那片一望无际、在阳光下呈现出瑰丽深蓝色的水域说道。
陨星湖,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内陆海。湖面广阔无垠,水色深蓝近黑,据说湖心深处可达万丈,连接着地下暗河乃至传说中的水眼。湖中岛屿星罗棋布,大小不一,其上多有修士聚集,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坊市和势力,龙蛇混杂,是三不管地带。
而陨星湖最大的特点,便是湖中以及周边地区,偶尔能发掘出蕴含星辰之力的特殊矿石、灵材,甚至偶尔会有上古星辰的碎片出世,引无数修士前来碰运气。这也导致了此地竞争激烈,厮杀不断。
两人在湖边一座名为“星沙镇”的小镇落脚。小镇依托陨星湖而建,以出产一种蕴含微薄星辰砂的“星沙”闻名,镇上来往的多是些低阶修士、矿工和商人,同样鱼龙混杂。
他们准备在此稍作休整,打探一下湖区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巡天盟据点的大致方位。
走进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茶馆“听潮轩”,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茶馆内人声嘈杂,各种关于湖区见闻、宝物出世、势力争斗的消息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星耀盟’和‘黑水帮’为了争‘碎星岛’上新发现的一条小型矿脉,又干起来了,死了不少人!”
“……嘿,前几天有人在‘坠星峡’附近捞到一块‘星辰铁’,转手卖了大价钱!”
“……最近湖里不太平啊,好像有厉害的水妖作祟,好几艘捕鱼的船都失踪了……”
“……巡天盟那帮人最近好像在查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廖凡点了一壶本地产的“星雾茶”,看似悠闲地品着,实则仔细筛选着有用的信息。杨华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似虚弱地靠着窗棂,实则以其独特的感知,默默感受着空气中那稀薄却无处不在的星辰气息,以及湖水中蕴含的某种深沉脉动。他丹田内的混沌漩涡之核,对此地环境似乎格外“舒适”,旋转都略微加快了一丝。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一阵骚动,三名穿着统一青色劲装、神色倨傲的修士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是个面色蜡黄、眼神阴鸷的中年汉子,有着凝核中期的修为,另外两人则是筑基后期。他们胸口绣着一个简单的星辰图案,似乎是某个本地势力的标志。
茶馆内的嘈杂声顿时小了不少,不少人脸上露出忌惮之色,显然认得这三人。
那黄面汉子目光在茶馆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廖凡和杨华这一桌。他视线在廖凡身上停留片刻,感应到那“凝核后期”的修为(廖凡伪装),眉头微皱,但随即又看到旁边气息全无、病恹恹的杨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屑与贪婪。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廖凡桌前,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星沙镇?”
廖凡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平淡:“路过,歇歇脚。”
“歇脚?”黄面汉子嘿嘿一笑,目光却瞟向杨华,“带着个病痨鬼赶路,可不轻松啊。我看你这同伴印堂发黑,怕是命不久矣,别死在我们星沙镇,平白污了地方。”
这话语可谓恶毒至极,明显是故意找茬。茶馆内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知道这“青星会”的杂碎又在欺负新来的了。
廖凡眼神一冷,但尚未发作,杨华却轻轻咳嗽了两声,抬起那苍白的脸,看向黄面汉子,声音虚弱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路过,喝杯茶就走,不会……不会给贵地添麻烦的。”
他说话间,看似无意地,将放在桌边、用来支付茶钱的一小袋下品灵石,往自己这边拢了拢。那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几十块晶莹的灵石。
黄面汉子和他身后的两人眼睛顿时一亮!几十块下品灵石对他们来说不算巨款,但看这两人一个“凝核后期”带一个“凡人”,又是生面孔,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
“哼!”黄面汉子脸色一板,“你说不添麻烦就不添麻烦?谁知道你这病鬼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瘟疫?按照我们星沙镇的规矩,外来病患入镇,需缴纳‘清秽税’!我看你这袋灵石正好够数,拿来吧!”
说着,竟直接伸手就去抓那袋灵石!竟是明目张胆地抢劫!
廖凡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出手教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然而,杨华的动作比他更快!
就在黄面汉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灵石袋的刹那,杨华那只看似无力垂着的手,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拂,恰好“无意间”挡在了灵石袋前,指尖看似轻飘飘地在那黄面汉子伸出的手腕内侧“拂”过。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劲风呼啸。
甚至连触碰都显得那么轻微,如同柳絮拂过。
但就在杨华指尖拂过的瞬间,黄面汉子猛地感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极其诡异的力量!那力量并非冲击,更像是一种……瓦解!他运转到手腕处的护体灵力,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瞬间变得紊乱、迟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凝聚力”!
与此同时,他整条手臂的经脉仿佛被无数细针同时刺中,又酸又麻又痛,真气运行陡然中断!
“啊!”黄面汉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伸出的手臂如同被电击般猛地缩回,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那突然使不上力、微微颤抖的手腕,又看向依旧一脸“茫然”和“怯懦”的杨华。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黄面汉子又惊又怒,他完全没看清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他身后的两名筑基修士也愣住了,他们只看到头儿伸手去拿灵石,然后就像被蛇咬了一样缩了回来。
廖凡也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暗笑,知道是杨华那诡异的能力发威了。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位兄弟体弱,受不得惊吓。阁下还是管好自己的手,免得再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晦气。”
这话一语双关,气得黄面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盯着杨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杨华只是“虚弱”地靠在窗边,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黄面汉子心中惊疑万分。他确定对方没有动用灵力,但那诡异的感觉绝非错觉!难道这病痨鬼身上有什么护身的邪门宝物?或者……他看走眼了?
掂量了一下对方那个“凝核后期”的同伴,又看了看杨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他自以为),黄面汉子终究不敢再贸然动手。他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哼!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便带着两个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茶馆。
茶馆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和议论声,显然这青星会平日没少作恶,看到他们吃瘪,众人都觉得解气。
廖凡看着那三人狼狈的背影,传音给杨华笑道:“行啊兄弟,你这‘拂尘手’够阴险的,杀人于无形啊!”
杨华微微摇头,低声道:“只是暂时扰乱了他手腕处的灵力运行和经脉感应,半个时辰自会恢复。小惩大诫罢了。”
他心中却更加明晰,这秩序混沌之气配合微观层面的引导,在近身缠斗中,确实能起到奇效。这陨星湖区域,果然是个磨砺自身的好地方。
经此一闹,两人也无心再多待,留下茶钱,便起身离开了听潮轩。
站在星沙镇嘈杂的街道上,望着远方那浩瀚无垠、蕴藏着无数秘密与危险的陨星湖,杨华知道,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寻找巡天盟据点,以及与苏慕云小队汇合,将是他们在此地的首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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